“啊?”鞠缙至混沌了。
火光近,三人谁也逃不了。鞠缙至开始觉得自己不是英雄,救不了任何人。他翻个身,枕着小儿看其母,借光看清她的辫发,她的裸背,往上直到她悲戚的眼睛。与世上多数人一样,鞠缙至从未见过真正的楚人:“楚人心比晶石,看来不假。”
一人一万圜,那么,一大一小就是两万圜。
怪念头突然浮现。
他昏过去了,不知女子最终也伏到身上,和儿子一起保护他。
军官将三人包围。
为首的燕国士兵问:“是谁?”没人回答。
士兵便与同伴商量:“正好当作从楚国出逃的一家,送去我地,我君一定高兴。”夜巡的队伍分出二三人,先绑了鞠缙至,见他没有意识,再绑女子。
看到女子赤着半身,他们玩笑:“乳小儿,还是乳丈夫?”
顺服的女子,忽然跃起,扑向开玩笑的人,咬下他的耳朵,小儿紧接着用石头砸其伤处。
惨叫声高过城墙。
其余士兵惊于变故,大喊贱人。
鸮飞起。驰路生尘。
众人忙着教训母子,还是受伤者最先发现:“有车!”其余士兵正在气盛,便说:“怕什么,把车上人也算入‘楚人’当中。”很快有人否定:“不对,这是西去的驰道,这条路上怎么会有车?”
西去的驰道连省中,数月以来,只有被驱逐的皇帝从这里过,灰溜溜的。
士兵们安静了,谁带头,摆好阵势,紧盯路的尽头。扬尘与火,在夜里融合,像一人的指掌,逐渐覆盖西平道。终于有人醒悟:“必须射杀!再有人去报,省中逆反开始动作。”
年轻的士兵抢着传信:他们不知敌军多少,临阵害怕。
军官从中选出一人。那人也不骑马,就往城里去,被骂回来,有些委屈:“怎么,我传信去!”
“谁叫你往这座城里传?我让你向东走驰道,传给齐王,”军官点他额头,“城里那人守得住吗?他自身难保哪。”
“我在我父亲封地,尚且自身难保,你们背景离乡,难道还有命活?”受诋毁的豫靖侯从夜里走出,踢开军官,让他滚回燕国,又斥吓士兵,等人全部退后,他才扯下衣袍,丢给母子俩,独自站上驰道。
正烦呢。
女人也好,小孩也好,都难看;飞鸟也好,行车也好,都吵闹;最蠢不过这帮披甲带刀人——豫靖侯揣着手,等待一会儿,抓来年轻的士兵:“车走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到我面前,行尘又低,声音又闷,可见是辆重车。省中逆反偷袭西平道,会用重车做先锋?”
年轻人快哭了,军官也汗颜。
豫靖侯看他们没出息,嗤一声“活该被息再赶着跑”,忽然想起自己的境遇,硬生生将话憋回去,转要长弓,等车近,一箭穿环。
“大概是些流民。喏,你们不是要作假吗,还不去抓?”车倾倒,厢内爬出很多人,豫靖侯看着,觉得没趣,拨开贪婪言谢的军官,准备回城:亡人如何,楚人又如何,不是他心意中人,谁都无所谓。
路过鞠缙至和母子俩,豫靖侯不作停留。
夜过半,又要失眠。
他余光却见小儿在淌眼泪。
“知岁!知岁!”幼童突然尖叫,从豫靖侯腿边冲出,吓他一跳。他诧异,听到背后传来“呀”的轻呼。
“嗯?”豫靖侯回头。
火光里,文鸢正被军官缚手。
青年王侯以为是梦,夺过火炬,烧一下皮肤,还是不信,去她身边。
士兵被他踩在脚下,他端起文鸢的下巴。
血痣在嘴唇上。
“文鸢……”豫靖侯笑,注意到一旁哭泣的幼儿,又皱眉,“小子叫你什么?难道这是你的孩子?”他很快转醒,看一眼不远处的女子:“怎可能,我说什么呢。”他哭笑不得,又手足无措,最后抱住文鸢:“我以为见不到你。”
文鸢在他怀里,看西平道,又仰视北斗。
男孩挨近,牵文鸢的手,文鸢回握,认出母子二人。“班夫人。”她试着呼唤。声音却被豫靖侯吞入口中。
豫靖侯什么也不顾,舔她的血痣,一声一声叫她名字,又停顿,抵着她的额头喘息:“文鸢,吓着你了吧,但我——”
他脸红了,埋入她肩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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