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镇在不在我们回去的路上?”
“不在,李家畈在龙溪东,龙泉镇在龙溪西,要先回龙溪,再从那里坐车去龙泉。我们回去吧。”
等三个人颠回龙溪,个个都象前线下来的伤兵一样,躺在床上就不想动了。李兵说今天去不了龙泉了,没车了,明天再去吧。
第二天,李兵打死也不肯跟着去龙泉,说昨天已经把浑身的骨头都颠散了,今天实在没力气了,如果你要我去,就再等一天吧。海伦再不肯等了,她自己也是骨头都散了架,但她急于找到李虹,好给女儿签证,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李兵说他弟媳是龙泉镇的,让他弟媳陪着去。她看他弟媳好像只是有点痴呆,但不疯颠,就带上他弟媳到龙泉镇去。咪咪也走不动了,愿意留在家,她就把咪咪留下,叫李兵好好照顾咪咪。
两个人坐了汽车又走了不少路,终于到了李虹公婆家,还没进门,就看见李虹的儿子涛涛光屁股坐在泥巴地上,身边是一些鸡鸭,还有一头猪在孩子附近拱地上的泥土,那孩子惧怕地看着一只鹅,好像是吓破了胆,连哭都不会了。她见不得孩子受罪,跑上去就抱起涛涛。
李虹的婆婆在家,海伦急忙走上去问李虹在不在。她从李虹婆婆说话的音调上感觉到龙泉的方言跟龙溪的方言不同,但都是她听不懂的,她只好把李兵的弟媳搬出来翻译。李兵的弟媳在外面打过工,能说一点普通话,三方面费尽心机地交流了好久,才弄明白李虹和丈夫都回来过,把孩子扔在家里了,昨天刚走。
海伦听了,遗憾之极,这就叫造化弄人。如果昨天不去李家畈,直接到这里来就好了,现在又得赶回Y
市去了。她连坐都没坐一下,又赶回龙溪,在镇上电信局往李虹在Y
市的家里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不知道是出去办事了,还是已经到广州去了。如果去了广州,那就更麻烦了。
她回到李兵家,见家里热闹非凡,不知道是个什么场合,也懒得过问,想偷偷溜进她住的房间去收拾东西回Y
市,但被李兵的妈妈看见了,马上把她拉过去,按在堂屋的饭桌前坐下,热情地给她讲解。她一句也听不懂,就看见桌子边还坐着一个她不认识也没见过的中年男人,打扮得象个乡下的“叫鸡公”,这是她家乡的土话,意思就是个自命不凡的能人。
那个男人面前摊开着一个大本子,里面写了很多名字,她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就想站起身告辞。但李兵家里人都不让她走,闹闹嚷嚷的,几个弟媳都笑嘻嘻地看着她,嘴里叽哩咕噜说着什么。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的学校没普及普通话教学,搞得这些年轻人都没办法跟外面的人交流,可能打定了主意一辈子不走出龙溪镇的。
她正在为难,看到李兵回来了,她连忙请李兵来翻译。李兵说:“这个人是负责为李氏家族修族谱的,也叫‘续谱’,就是把李家这一族祖祖辈辈的名字都收集起来,编成族谱。现在乡下就兴这个,加一个名字进去要交
100块钱的,我手里没钱,所以我们的名字还没写进去,你要是有钱的话”
她从包里拿出300
块钱,给了那个修族谱的人,围观的人都鼓起掌来,好像欢迎新兵入伍一样。海伦赶快对大家一笑,逃出包围圈,回到自己住的那间房里,把李兵叫了进去,对他说:“我们回
Y市吧,李虹的公婆说她跟她丈夫都回了龙泉,昨天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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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兵说:“她刚走,并不等于就回了Y市,说不定去广州了。”
“但是她丈夫不会去广州吧?他不是有工作、要上班的吗?我想李虹不会把你跟咪咪的护照带到广州去,肯定是放在Y
市家里了,我们找到她丈夫就能拿到护照。再说她有可能还没去广州,就在Y市。“
李兵为难地说:“今天这个架势,我们怎么能走?待会晚上要大请客庆祝,我们这个时候走,不是讨骂吗?”
她搞不懂这是个什么了不得的OCCASION
,也不想凑那个热闹,写不写进李家的族谱对她来说无关紧要。在她看来,那些提出修族谱的人肯定是想借机收些钱,把名字写进那个本子就要100
块,一个本子就那么金贵?收的钱都跑哪里去了?
但李兵死活不肯今天就走,怕他族里的人知道了骂他,她只好耐着性子等明天。她躺在床上休息,但心里非常不安,怕明天又搞成今天这样,她后脚赶到,结果李虹前脚已经走了。她正在那里犹豫,咪咪跑进来,叫她去看她的名字,说:“妈妈,快去看,你的名字写在那个本子上了,怎么你的名字是‘李苏民’呢?你不是叫‘苏海伦’吗?”
她觉得很奇怪,又被咪咪拉着,就跑到外面去看,心想那个男人大概是把她名字写错了。大家见她来了,都自动让开一条道,因为她的知识分子比那个修族谱的还大。她走到桌子跟前,那个修族谱的很得意地把她的名字指给她看。她一眼看见“李苏氏”几个字,排在李兵的名字旁边,但没看见咪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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