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忘了,小孩子口风不紧,逃亡大计在执行前便巳泄漏出去;萧王府的人为免他再煽动孩童逃亡,遂逼他吞炭毁声,夺去了他说话的能力。
自此,商别离不敢再轻举妄动,乖巧地任人摆布二月余;直到萧王府里的人准备妥当,将萧家先祖的灵柩与二十名陪葬用的童男童女一起运到杨家村为止。
下葬当日,众人一片忙乱,商别离见机不可失,忙带著曲蝶儿趁乱逃走。
可无奈王府卫兵紧追不舍,他两人逃至“断崖处,终于还是被追上;在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情况下,商别离和曲蝶儿只得跳崖,祈求上天怜悯赐他俩一条生路。
当时商别离先跳,曲蝶儿在后;他在跳崖后侥幸未死,但却昏迷了三日,直到他清醒,发现蝶儿已不在身边,而寻遍谷底亦不见尸首。
他不信蝶儿会无缘无故失踪,于是冒著被发现的危险,趁著入夜潜回杨家村,却发现墓已完葬,偶然听见村人闲聊,才知道蝶儿根本来不及跳崖就被捉回去了,当日就给活活埋入那不见天日的墓地里,她……就这样死了。
那年曲蝶儿六岁。
商别离恨极泯灭良知的萧王府中人,但他更气那些眼看著悲剧发生却袖手旁观的杨家村村民。
那块谷地根本不是什么风水佳穴,它是万恶的渊薮,他发誓非要毁灭杨家村以报大仇不可。
为此,商别离走遍天下四处拜师学艺;可却想不到这又是另一场现实与严苛的考验。
自十二岁到二十岁这八年间,他至少拜过三十名师父,但没有一个人是真心教他武功的,名门正派嫌弃他身分不明、不愿费心传艺;而邪魔歪道则欺他年幼无依、只想利用他跑腿办事。
时光匆匆、晃眼即过,而他依然一事无成;焦急忧心累积到最高点,最后他只好选择最危险的方法偷师,来达成他复仇的目标。
他开始找人挑战,以一场又一场的血腥搏杀来偷学别人的武功,在过招间,他受伤、流血,几度徘徊在生死边缘,可是他活下来了,而他的身体也记住了那些精妙的招式。
就这样拚命、再拚命,他终于成为人人畏惧的煞屋——“玉面修罗”商别离。
这时,死在他手下的人也不知凡几了。他毁灭萧王府、血洗九宫山上的土匪窝、屠杀当年贩卖他和蝶儿的人口贩子一家人……不知不觉中,他的生活里只剩下争战。
但还是不够,无论他如何努力,杨家村里陪葬的风俗始终不减反增;人们的贪欲助长著这一股歪风从王公贵族、吹到一般的豪门富户、再吹到武林世家,无辜惨死的孩童越来越多,为了想要拥有无止尽的富贵与权势,人们轻易地便将良心给抛弃了。
商别离眼看著悲剧日复一日不停地发生,心口说不出的疼痛;每晚午夜梦回,那些冤死的孩童好像都化成了蝶儿来向他泣诉墓室里的冰冷与地狱的黑暗。
他再也忍受不住了,绞尽脑汁策划多年,一场惊天动地的毁村大计于焉成形;卷入了整个武林,或许连三十六寨的基业都会因此毁于一旦,但他已顾不了那么许多,只要能毁去杨家村、只要以活人陪葬的歪风能就此止息,商别离愿意付出一切,即使牺牲生命亦在所不惜。
楚庸和刘彪听毕商别离的自白,面色如土;莫怪他会憎恶陪葬至此,连他们两个旁观者都听得热血沸腾了,更何况是深受其害的当事人。
人皆有父母子女,将心比心,今朝被牺牲陪葬的若是自个儿亲人,那心情又当是如何地悲恸?
牙根一咬,楚庸和刘彪也豁出去了。
“把头儿有事尽管吩咐,只要能毁去此谷,楚庸刀山火海也敢闯。”楚庸把手一拱,既不能保证自己的亲朋好友不会受陪葬歪风所害,那唯有使出釜底抽薪之计将此谷彻底毁灭。
刘彪亦有同感。“即便要刘彪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感激兄弟们的体贴,商别离对他两人深深一揖。“多谢!”
“自家兄弟,何需言谢?”楚庸和刘彪不敢受礼,一左一右避了开去。
商别离遂不再多礼,只道:“那么楚庸就去调查未完成之墓的拥有者,看看他们准备了多少童男童女陪葬。”这正是他坚持露宿山间监视墓地的原因,倘若不能在墓完葬前毁灭此谷,他便得想办法先将那些孩子救出来,并且不能外泄一丁点儿风声。
“得令。”楚庸拱手,转身执行任务去了。
刘彪疑问:“把头儿,那我要做什么?”
“你去购买火药,有多少买多少,最少要一千斤。”商别离道。
“知道了,交给我吧!”一千斤火药要多少银两?刘彪转身离去,心里边盘算著或许得回太行山多调些银雨过来。
苍凉墓堆中仅余商别离一人,山风凄厉,吹得他满头黑发尽脱出丝带的束缚,飘扬于半空中,招染著无边杀气、锋利更胜刀刃。
蝶儿,他的小未婚妻,聪颖活泼、善良可爱,是个多么甜美的小姑娘啊!却为这不仁世间夺去了生命,得年仅仅六岁。
她何辜?却要被活活地埋入黄土堆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凄楚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热气涌上双眼,商别离颁长的身影微微颤抖著。“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蝶儿,我一定会……”
他的毁村大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第三章
大清早的,别来客栈照例又挤满了用早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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