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京南郊,一座废弃的土城被唤醒,成了赵大炮的天堂。
新挖的池塘里泡满了腐竹和树皮,徨桶、蒸锅、石桶、棒槌、水槽、木板、土坯、夹巷一应俱全——赵大炮的造纸厂已经初具规模。
时间过去大半个月,太子宜臼的“三分钟热情”早已过去,与三百奴隶同吃同住不说,还得一起下地干活儿(因为隐瞒了身份)。
堂堂的太子之躯,现在连个监工都没捞着,白天干完活儿,晚上还得跟着赵太仆研“三无产品”。
赵太仆倒是兴致高涨,上辈子的农民经历和穿越来几个月的苦日子都熬过来了,这点儿苦头算个啥?何况现在还有了自己的厂子,摇身一变成了“赵老板”,并且是国企的一把手,不愁吃不愁穿,这酸爽!
“太仆,咱们还是回去吧,我真的受不了了!”太子黑黑的脸蛋上“凿出来”两个大窟窿(眼睛),盯着太仆乞求道。
赵太仆围在两个大炉子跟前,不停地指挥奴隶们添火,手上、脸上……凡是露出来的地方,都被黑烟和锅墨的黑色覆盖了,俨然一位非洲土著。
“想回去了是吧?太子,咱们开始可是说好的,起码在这儿呆到仲秋,如果你现在回去,那就是你认输了!”太仆坐下来,掌心向上,手心中央显出一点肉色。
太子刚来的时候还觉得好玩儿。赵大炮先把困难摆在前头,苦口婆心分析了接下来两个月的艰苦。娇生惯养的宜臼学着大人拍拍胸脯,打了包票保证能坚持下来的。
要说这娃也算坚强的了,大热天的操起愚钝的石斧、铜斧砍竹子,徒手撕树皮,熬了几天咬咬牙硬是没喊一句疼,满手伤痕累累贴个太仆的创可贴没几天也就好了。
大太阳底下还能坚持,好不容易竹子和树皮锤烂泡到池子里了,赵太仆这货又要研制什么石灰,不知在哪儿搞来两个大陶罐,卯足了劲儿的添火,还说什么要烧到一千度。
赵大炮在山上搞来一些硬质的石头,尽管他也不能断定这是不是石灰石,但实验总是从尝试开始的!
“一千度啊,太仆大哥!你说现在咱们感知的温度是四十度。”太子背诵着乘法口诀,计算出那陶罐里的温度要达到室内温度的二十五倍。
我的个乖乖,芈胖子那灶孔里也用不了这温度。
虽然太子很少来这“锅炉房”,可他实在可怜自己的老师。
“我真的受不了了,再这么下去,吾与汝就成了烤乳猪了!”太子一边挥动着一片近乎干枯的大树叶子扇风,一边嘟囔道。
大炮看着这孩子也心疼。这十来天,名义上是跟着干活儿,实际上也就是跟着闹腾。即便如此,锻炼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这西周二百年来,王室吃过这苦的,除了那几个名字刻在太庙的祖宗,就是这个小祖宗了。
“也行,既然太子愿赌服输,我这就安排接驾,殿下明天就先回去,别忘了咱们的赌注,回去好好向几位老师学习。”大炮用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手指经过的地方迅出现一道道肉色的指印。
天子眨巴眨巴眼,企图在老师黑黢黢的脸上找到一点儿表情,可那黑不垃圾一团,加上这呛人的浓烟,啥也看不见。
“太仆,你和我一道回去吧,你不回去,我也没有老师呀!”
“你先回去,我把这石灰造出来了就回来。太子听话,谁说你没有老师,你还有五个老师呢!”
“那也能叫老师?再说,你造这石灰有毛用啊?”
“用处太大了,我之前不是讲了吗?没有这石灰,纸就造不出来,咱们讲的高楼大厦也建不成了……”大炮不想再啰嗦这些,也真心的想把这“一千个为什么”送回去,毕竟这小鬼将来要做的是君王而不是工匠。
太仆唤来两个和他一样的“非洲土著”,把太子弄到澡堂子去洗个澡,再带回居室去,自个儿又围着炉子忙活起来了。
夜幕终于降临。
大炮和往常一样,带着太子在渭河里洗了个澡,两个人在清清的河水里畅游着,直到累了,才到岸边的石头上赤条条的躺下。
季夏的天虽然很闷热,但在这山清水秀的南山下、渭河畔,听着虫鸣鸟叫,沐着习习凉风,抬头就是眨眼的星星,低头就是潺潺的流水,疲惫的身体和心归附自然、全然放松,神清气爽。
天幕上的星月就像在黑纸上的白描,那一轮明月也比赵大炮前一世的大了、亮了许多,如此纯粹而亲近。
他想家了,想爷爷那破旧的造纸厂,想爸爸那那几窟砖窑,想妈妈的老式缝纫机,还有她最拿手的水煮鱼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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