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芝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皱眉道:“那该如何是好?”
拓跋力微沉吟良久,道:“以轲比能的本事,不可能猜不到你躲在这里,这里你也不能多呆。那让你去哪才万无一……有了,他!现时也只有他才能护你周全。”
邓芝讶道:“谁?”
拓跋力微道:“我大哥秃发匹孤。”
邓芝心下大奇,道:“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拓跋力微笑道:“你可是想问,为何我姓拓跋,而我大哥却姓秃发?”
邓芝点了点头,拓跋力微道:“原本大哥很孝顺爹爹,只因部落中的一件小事,两人意见相左,争论不休。大哥一怒之下,改姓秃发,率众迁往河西,从此便和拓跋部老死不相往来。”
邓芝原本想问:“天下善姓颇多,为何你大哥偏偏改姓秃发?”可怕触拓跋力微的眉头,硬生生的将这句已到了嘴边的问话给咽了回去。
拓跋力微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我大哥率众离家出走前不久,我大嫂胡掖氏在睡梦中诞下一麟儿,取名为寿阗。寿阗出生于被中,而我们鲜卑人管被子叫:‘秃发’,是以大哥到了河西,便自称秃发匹孤,不再用拓跋姓氏。他改这个姓是为记念自己儿子降生在被子里,而不是你们汉人所谓的秃头的意思。”
邓芝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既然你大哥和你父亲不睦,我想他应该不会收留我的。”
拓跋力微道:“其实大哥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天下形势已十分明朗,何去何从,我想他会做出正确判断的。明天我就同你前往河西,求他护送你回转长安。”
邓芝道:“拓跋部百废待兴,有许多大事要待大人决断,大人不可擅离。请大人示之路径,我一人前往既可。”
拓跋力微道:“此去河西,沿途诸部林立,鱼龙混杂,先生一人前往,我不放心。再者大哥对汉人有些敌视,若没我陪你前往,怕是凶多吉少。新城公主以前曾在黄泽做过一段时间的首领,统领部众自是不在话下,这里有她就成了,今晚我嘱咐她几句,明日一早我们便登程上路。”
次日一早,两人各乘一马,身后跟着数十亲随,首途前往河西。
河西鲜卑秃发部在五胡乱华时期也曾十分活跃。其祖秃发匹孤原是拓跋诘汾的长子,只因与其父政见不同,一怒之下率众迁居河西。到了河西后他励经图治,努力打拼。秃发部在他的英明领导下,不但在河西站稳了脚根,还锐意进取,打服周边不少小部落。在那个弱肉强食,有力气有本事就吃涮羊肉,没力气没本事就活活饿死,要不就被人吃的野蛮时代,秃发匹孤凭着坚实有力的臂膀及手里锃明瓦亮的西瓜刀,打下了东至麦田、牵屯,西至湿罗,南至浇河,北接大漠的广大地域。
其后晋武帝司马炎受魏禅而即皇帝位,当时天下除了江南半壁之外,尽归晋朝统治。环绕在晋朝周边的匈奴、鲜卑、羯、氐、羌这五个后来横行中原,不可一视的少数民族见中原崛起了一个强大的王朝,都是心惊肉跳,相率归附。只有鲜卑秃发部不信这个邪,居然主动窜将出来,在太岁头上动土。晋武帝泰始年间,那时东吴尚未灭亡,秃发匹孤之孙秃发树机能起兵攻晋,杀秦州刺史胡烈于万斛堆,败凉州刺史苏愉于金山,尽有凉州之地。晋武帝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整个人瘦得像个人干。正所谓枪打出头鸟,其时民心思定,这么一头不三不四的猴子却窜将出来搞割据闹独立,自然引起公愤。晋武帝一怒之下,兴全国之兵往讨,晋将马隆率大军大败秃发部,一举收复凉州,树机能的部下见不是头,将他杀死,把他的人头献给马隆。消息传到京城,晋武帝这才笑得个嘴歪歪,开始吃饭。
秃发树机能虽然败了,不过他给周边的少数民族开了个坏头。秃发树机能凭一部之力居然能占领整个凉州,只是敌人势力太大,众寡不敌,这才失败,非战之罪。周边几个少数民族首领的脑袋也不是摆设,好歹也是分析些简单的事情,他们见此情景,总算明白了晋朝根本不像表面上所显示的那样强大,他们不是不可战胜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于是众首领表面上对晋朝毕恭毕敬,心里却在打着别样的心思。树机能为他那孟浪一击,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小命赔上了不说,整个秃发部也从此一厥不振。可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孟浪一击竟给周边各族打了一针强心剂,其后中原板荡、五胡迭兴,盖本于此。秃发树机能因一时头脑发热,神经病发作,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为中原带来了长达三四百年之久混战局面,诚千古之罪人也。
其后五胡乱华,中原板荡。五胡前期,秃发部趴在一个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养伤,一直默默无闻。直到东晋十六国快要结束,南北朝即将到来之际,秃发部才算恢复元气。这个跳梁小丑只因重伤未愈,这才错过了许多挺进中原的大好时机,这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于是他伤一好便按捺不住,窜将出来,上窜下跳,寻思既便不能全有中原,好歹也要分一杯羹。也许是老天觉得北方还不够乱,要再乱一点才有意思,于是给了秃发部一个施展自己的舞台。淝水之战后,秃发部乘苻坚兵败,诸侯混战之际,乘势割据,占有武威、西平、乐都等郡建立了南凉。南凉并没有像它创建者秃发乌孤期望的那样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只存在了短短十九年,便为同为河西鲜卑的西秦乞伏炽磐所灭。秃发部如同一只萤火虫,只是亮上一亮,便淡出了凉州这片舞台,渐渐被世人所遗忘。
当然现如今秃发匹孤才刚刚在河西站稳脚根,只打算锐意进取,让自己的部下人人都有肉吃,有羊放。称雄一方,登基称帝的念头那是连想都不敢想。其时秃发部聚居处在长川西南约千余里,可谓相隔甚远,沿途不是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野蛮部落聚居之所,轲比能为防邓芝逃逸,又在这一带布下天罗地网,真可谓是插翅难逃。亏得拓跋力微熟识地理,所行都是只有当地猎人才知道的羊肠小道,而且他为人机警,稍有风吹草动,立时改变道路。邓芝在他的照拂下,虽然一路担了不小惊,受了不少怕,不过小命总算是没有玩完,这可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一行人历尽常人难以想像的艰苦,这日终于到了河西秃发部。秃发匹孤听闻哨探来报,面沉似水,当即点兵聚将,于营帐之外,严阵已待。
过不多时,拓跋力微一行来到,拓跋力微见秃发部众面色凝重,刀出鞘,箭上弦,笑了笑道:“大哥,咱哥俩许久不见,你不会就这样欢迎我吧?”
秃发匹孤冷冷地道:“要打战就摆开队伍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你带这点人来做什么?想使什么诡计诱我上当,哼,我可不吃这一套。”
拓跋力微笑了,道:“你看我像是来打战的么?”
说话间一名秃发部哨探和他擦肩而过,来到秃发匹孤跟前,伸嘴在他耳朵边上悄声说了几句。秃发匹孤右手一挥,铮地一声响,部众还刀入鞘,各自散去,只剩下几十名亲随骑马立在他身后。
秃发匹孤道:“你到底来做什么?”
拓跋力微道:“没什么,只是来找哥哥叙叙旧。”
秃发匹孤道:“叙旧?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拓跋力微道:“那你说我来做什么?”
秃发匹孤道:“我和你已恩断义绝,有什么旧好叙?定是爹爹死时我没去看他,死后又不替他报仇,你兴师前来问罪,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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