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鼓声大震,珍珠、象牙、美人、玉器登时全都不见了。如此绝美的黄梁一梦被一通烦人的鼓声打断,的确会让人歇丝底里。
不过县令听到了鼓声,不升堂问明情由,要是给上官知道了,这官肯定是当不成了。对他来说宰相当不上倒也没什么可惜,毕竟他不是这块料,这个能刮地皮的县令要是当不成,他可真就该上吊了。当下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来到公堂,正中一坐。差役各执大棍,有气无力的立在两旁。县令一拍惊堂木叫道:“何人击鼓,带将上来。”
不多时邓艾走上堂来,跪倒在地,磕头行礼。县令见他面青目肿,衣衫破烂,便觉得恶心,不愿多看,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为何击鼓?”
邓艾道:“小人昨夜露宿荒……荒郊,听到有人对着一个坟头说话……”
那县令不耐烦的道:“半夜三更,有人对着坟头说话,那人一定是个疯子!大胆刁民,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拿这么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打扰本官处理公务,可知该当何罪?”
邓艾连日来屁屁上已不知挨了多少板子,早就被打怕了。他见县令将手伸向县牌,知道屁股又要受苦了,吓了一跳,叫道:“这事关乎人……人命,还请大人听我……我说完!”
那县令道:“快讲,快讲。”
邓艾道:“那人在坟前不是在说疯……疯话,而是在说一桩惊……惊天阴谋。那人处心积虑想要害死蹇府的老……老爷蹇泰,计划已进行到了紧要关……关头,而蹇老爷至今仍蒙……蒙在鼓里,对此事一无所知。您若……若不敢紧通知蹇老爷,他一定会死……死无葬身之地的。”
那县令哈哈大笑,邓艾道:“大人,您笑什么?”
那县令道:“你还问我笑什么?你说有人在坟头前诉说自己要加害蹇泰,是也不是?”
邓艾道:“正……正是。”
那县令道:“既是杀人逆谋,便须当格外保密,以恐稍有泄露,后患可虑,这一点连傻子都知道,那人居然在坟头前公然诉说,不是疯子又是什么?这种荒涎不经的胡言乱语你也相信,看来你也是个疯子,哈哈。”众差役跟着笑了起来,县令道:“你去大街看看去,那些个疯子哪一个不是叫着嚷着要杀人,倘若本官一个个过问,还忙得过来么?”
邓艾道:“不……不是的。那个坟墓是王三媳……媳妇的,那人是她的亲戚,来找蹇泰报仇的。”
那县令心中一凛,道:“果有此事?”
邓艾道:“千……千真万确。”
那县令满脸堆笑,道:“多谢你为本官提供了这么有用的情况,来人,赏他五百钱。”
邓艾千恩万谢,告辞离去。
那县令回到内堂脱了官袍,换上便服,乘着马车来到蹇府。蹇福听说县令来了,迎了出来,道:“不知县令大人到了,有失迎讶,望乞恕罪。”
那县令道:“罢了。你们老爷呢?”
蹇福道:“老爷卧病在床,不能出来迎候,故托我代劳。”
那县令点了点头,向左右瞧了一眼,伸嘴在他耳边悄声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跑到你姐姐坟前诉说杀人逆谋!”
蹇福心中一凛,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悄声道:“这里不是说话所在,请大人随我来。”说着领着县令来到自己住的小屋,关上门,闩上闩。县令大人低声道:“今天一个乞丐到衙门里出首,说有人在你姐姐坟前诉说自己要加害蹇泰。我一猜便是你,特来提醒你凡事要小心些。”
蹇福面色凝重,打开衣箱,取出一只小木箱,放在县令面前,轻轻将箱盖揭起,登时满屋金光闪闪,道:“区区五百两黄金,不成敬意,还请大人笑纳。”
那县令见到黄金,脸上的皱纹登时舒展开来,嘴角上也有了笑容,道:“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由我在外面替你周旋,你尽管放心。本来蹇泰对我也不错,按理我不该害他,不过他们父子俩仗着有我照拂,横行乡里,胡作非为,民间对此颇为微词。据说这案子都告到了京城,上面曾不止一次派人到城里来查察,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将这些事情给压住,没让上官查出什么破绽来。不过这种提心掉胆的日子我可不想再过了。你既然想取蹇泰而代之,我当然求之不得,不过咱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像蹇泰那样横行不法,不让我有好日子过,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蹇福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早就同大人说过了。蹇家各地商号一年的收入多达数千两黄金,可蹇泰每年孝敬大人的还不到其中百分之一,可谓少得可怜。只要大人能替我办成此事,蹇家的财产不是落到我的手里,而是落到大人手里。每年各地送上来的收入,未入蹇府,先进县衙。我其实不过是替大人经手钱粮的管家,大人才是蹇家真正的主人,试问一个管家又怎敢不听主人教训,在外面胡作非为?”
那县令笑的脸都变形了,道:“好,好,好。这样我就放心了,这里可是是非之地,我就不多呆了,告辞告辞。”
蹇福眼珠一转,道:“你刚才说有人去县衙出首,那人长什么样子?”
那县令道:“那人不过是一个乞丐,穿的十分破烂,样貌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蹇福道:“那他有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比如说话结巴?”
那县令吃了一惊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那人说话是结结巴巴,不怎么清楚。难道你是说……你是说……”
蹇福笑道:“大人认为呢?“那县令道:“唉,我怎么竟把这家伙给放跑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嘛!”
蹇福道:“他一定十分关心这事的结果,应该不会跑远,大人这就差人四下搜寻,一定能有所收获。大人捉到朝廷要犯,升官发财,指日可待,我在这提前恭贺大人了。”
那县令急道:“不多说了,我得回县衙布置。”
蹇福道:“大人来了,不见老爷一下就走,老爷怕是会起疑。”
那县令缓缓地点了点头。
邓艾离开县衙后,便在县衙附近瞎转,探听进一步消息。过不多久,他便看见县令火急火燎的赶到蹇府,心里暗暗好笑。他在府外暗巷中蹲了好一阵,忽见大门开了,县令在门口和蹇福亲切交谈几句,气极败坏的上了车,口中不断催促车夫赶紧驾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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