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力微双眼精芒暴盛,右拳紧紧握着,道:“我不清楚你们中原人的处事逻辑,不过这种事在我草原绝对不会发生。我们那既便是三岁孩童也是知道要取得猎物,得靠自己手中的弓箭。靠别人施舍过活,那还算是男人么?这个叫邓艾的居然为了能当大官,而弃你不顾,这样的人也值得你同情?”
杨瑛心痛如绞,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要拓跋力微弯弓射雕自是不费吹灰之力,可是要他劝杨瑛不哭,却也是老鼠拉乌龟,没有下嘴的地方。当下他像根木头一般一动不动的戳在那里,不敢有半点动弹。他虽生于草原,长于草原,却没有被培养成豺狼之性,倒也有几分柳下惠的本事,这两只手竟老老实实的垂在双腿外侧,既没有上下其手,也没有大吃豆腐。这情景要是被那个一向视有便宜不占为王八蛋的贾仁禄撞见了,肯定要骂他是全宇宙第一超级大傻蛋。
杨瑛哭了一阵,心里好过了些,抬头向拓跋力微脸上瞧了两眼,道:“我听说你当着皇上的面,说对我有意思,是也不是?”
拓跋力微脸上微微一红,点点头。
杨瑛道:“我知道你只是对我有意思,不一定非娶我不可。皇上拿着鸡毛当令箭,竟差人到我父亲那游说,要他答应这门婚事。也不知爹爹是怎么想的,竟也同意了,来信劝我当以国家大局为重,不可使小性。好,我现在不使小性了,我决定嫁给你。”
拓跋力微瞧了她一眼,道:“这可不是胡乱答应的事,你可要考虑清楚。”
杨瑛道:“我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我是思前想后,才作的决定的。”
拓跋力微道:“你嫁给我,那邓艾怎么办,你有没有替他考虑过?这人才华横溢,他日前途不可限量。你们俩郎才女貌,又两情相悦,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虽是域外蛮夷,却也知道礼义廉耻,强逼他人成亲这事,我是不会做的。”
杨瑛笑道:“呵呵,两情相悦?两情真的相悦么?我心里有他,可他心里却只有理想抱负。你别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这里我不想再呆了,你带我回长安吧。”
拓跋力微道:“你不是也说邓艾这么做是有不得以的苦衷。一路之上他迭遇危难,自然极希望有一个机会能杨眉吐气,一展抱负。而这个机会就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你叫他怎能不好好把握。若换作是我,在那种情况下,也不一定能顶住如此大的诱惑,坚执原则,你们这样试他,也太难为他了。这事其实没有大不了的,你们两个现在都在气头上,说什么也是无用,等气消了。你们约个日子,好好的谈上一谈,这事也就过去了。至于皇上那头,我自会去和他说明原委。皇上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见我主动退让,自也不会再和邓艾过不去的。”
杨瑛暗暗叹了口气,心下感激。适才那一幕终于使她认清了邓艾的嘴脸,之前他用全部的钱搭救自己,并不表明他甘为自己舍弃荣华富贵。他其实就是在赌,只不过他运气好,碰巧赌对了而已。其实就算他赌错了,所损失的也不过就是三年时间而已,区区三年时间一晃而过,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真的终归真的,假的毕竟是假的,不管一个人平时伪装的多好,一到大是大非面前,总要露出马脚。倘若邓艾真的对自己情深一片,适才贾仁禄提亲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会婉言谢绝,而他居然答应了,此人只计利害,天性凉薄,犹此可见一斑。
而拓跋力微对自己则完全两样。他来到长安后,时常以各种理由到贾府拜访,而且每次去都带了一大堆的礼物。自己当然知道,他来贾府名为叩领教益,实则偷窥美人。贾仁禄那老流氓迫于上命,每次都想方设法给他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而自己每一次都没给他好脸色看,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拂袖走人,害得他下不来台。可是他一点也不以为忤,反而来的更加勤了,自己虽觉得他有些无赖,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耐心。何况以他的身分,想要自己嫁给他,只要一句话的事情,根本没必要费这么大的劲。其后贾仁禄在偃师附近凑巧遇到邓艾,差祝融来通知她,要自己赶到新安与邓艾会面。自己随同贾府家眷在文钦、祝融的卫护下赶往新安,一路之上总是遇到奇怪的事情,沿途所有客栈酒家,见到他们总是殷勤相待,美酒美食,又不肯收受分文。自己几次三番设辞套问,对方总说店钱饭钱已早有人先付过了,至是那人姓甚名谁,长相如何,对方总是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当初觉得十分纳闷的事情,现在见到拓跋力微,一切便都豁然开朗。定是他得知自己要去新安的消息,暗中护行,此时出现也根本不是偶然撞见。两相比较,一个对自己情深意重,另一个自私凉薄,她纵欲自欺,亦复不能,何况那个疯疯颠颠的半仙贾仁禄和高瞻无瞩的甄宓都曾提醒过她邓艾这人不可信任。
通过她这一件事,她终于知道到底谁才真心喜欢自己,而谁接近她只不过是想让自己给他带来名誉地位。当下她微微一笑,道:“谢谢你。”来到拓跋力微坐骑跟前,一跃上马,笑着对拓跋力微道:“走,带我回长安。”
拓跋力微皱眉道:“怎么,你还要回长安?”
杨瑛道:“嗯,长安可是京畿之地,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也有很多好吃的小吃。上次我心事重重,也无心游览,这次说什么也要好好逛逛,你陪不陪我啊?”
拓跋力微虽见过大风大浪,但却从没见过女孩子一会哭一会笑,有些招架不住,道:“可是……”
杨瑛小嘴一撅,道:“可是什么,难道你打算让我一个人回去?”
拓跋力微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姑娘非要回去,在下又怎敢不从?”右手一挥,随从牵过马来,拓跋力微猱身而上。二人并肩驰马,绝尘而去。
行不多时,忽地一骑奔至,马上之人见到拓跋力微,面带喜色,大声叫道:“拓跋公子,可算找到你了。鲜卑轲比能部在白山集结兵马,屯集粮草,想要攻打素利部。素利部闻报,一面撤回攻打辽东的大军,于平刚深沟高垒,扼险据守,一面遣使进京告急。如今满朝之中只有公子一人熟悉鲜卑之事,皇上请公子火速进京商议。”
拓跋力微长眉一轩,道:“轲比能若是灭了素利,接下来就轮到我拓跋部了,此事不可不速。杨姑娘,这事和你无关,我先行一步,你和亲随随后赶来。”
杨瑛道:“你怕我受不了颠沛流离之苦?我虽是个女子,却也弓马娴熟。你若不信咱比比,看看谁先到长安!”
拓跋力微笑道:“好!”
话音犹未落,杨瑛右手一扬,便要挥鞭打马。那马是拓跋力微的坐骑,甚是神骏,不待她挥鞭,便放开四蹄,几个起落便已在数十丈外。
杨瑛但觉路旁树林犹如倒退一般,不住往眼边跃过,更妙的是马背平稳异常,绝少颠簸起伏,知道自己捡到宝了,乐得嘴歪歪,叫道:“这样比没意思,咱赌个彩头怎么样?”
拓跋力微苦笑,道:“好,输了便当如何?”
杨瑛笑道:“谁输了谁就要拿出一百……不,一千,二千两银子出来!”
拓跋力微笑道:“好是好,可就要姑娘输了,拿不出这许多银子。”
杨瑛道:“我怎么可能输?嗯就这么说好了,到时候你可不许赖!”
拓跋力微道:“我们草原人物向来说一不二,极讲信用。杨姑娘,从这里到长安路还长着呢,你不养马力,到时可是要输。”
杨瑛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一定是想骗我跑得慢了,你好追上我,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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