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口快:“什么鱼?”
话一出口,我就很后悔,忙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张泰丰只是看了我一下,没有说什么。我知道他心中对我不满意 廉不负身形又矮又胖,我刚才那一问,当然是在暗示他像一只甲鱼。
这是人身攻击,很是轻浮,不是君子所为,我立刻道歉,也是为了这个缘故。
当下我们一起向前走去,到了单杠面前,廉不负仍然转了几十下,才停了下来。他人还没有下地,就已经看到了我。
他一见了我,反应奇特之至 本来我以为他会破口大骂,可是他却没有出声。
他手臂一抖,连人带拐杖,下了单杠。双脚才一点地,身子一矮,手中的拐杖,夹起一阵劲风,离地只有二十公分左右,向我疾扫而至,攻向我的小腿。
看这一拐杖的来势,要是被打中了,双腿非折断不可。
他来势快,我反应也不慢,算准了时间,身子直上直下拔起三十公分上下,趁拐杖在我脚底掠过之际,身子急速下沉,一下子就把拐杖踏在脚底。
我本来打算踏住了拐杖,让他拔不出来,那么这场较劲,就算是我赢了。
可是我对廉不负的身手估计过低 我双脚才一踏中拐杖,还来不及发力把拐杖压下去,廉不负已大喝一声,双臂向上一振,把拐杖疾挥向上。
我双脚在拐杖之上,竟被他连人带拐杖一起挥向半空。
我人在半空之中,连翻了三个觔斗,也藉此避开了他的三下攻击。
这一连串的动作,当真是兔起鹊落,迅疾无伦 后来,张泰丰告诉我,他只看到人影晃动,根本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我落下地来,离廉不负约有三公尺的距离。廉不负也真是凶悍,竟然又吼叫著扑了过来,杖挟风声,又向我当头砸下!
这一次我不再躲避,一翻手,看准了拐杖的来势,一下子就把拐杖抓在手中。
我再也不敢怠慢,抓住了拐杖,全身用力,以免被他挥向半空。同时,我急速地道:“好身手!真不愧是女中豪杰金秀四嫂调教出来的!”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料到会对廉不负有一定的冲击力,这也是我的目的 那样才能使他停手。可是廉不负在听了这句话之后,反应之强烈,却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他先是整个人为之震动,然后双手一松,连那根几乎和他身子混为一体的拐杖也不要了。他向后退出了足有七八步,还是站不稳身子,一面摇摇晃晃,一面伸手指著我,声音尖厉:“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看到了这种情形,我突然想起:黄堂他们母子三人,就藏身在此,也大有可能!
我冷笑道:“能跟金秀四嫂这样的人物学艺,是很光荣的事情,为什么你怕人家知道?”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料不到 他连滚带爬向我走来,到了我面前,伸手来按我的口,不让我说话。他刚才威武绝伦,现在却又像小孩子一样。
同时,他急急地道:“有话,进去再说,别在这里嚷嚷。”
想不到白老大的锦囊妙计竟然如此有效!说著,他拉了我就走。这一切,看得张泰丰目瞪口呆,我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捡起那根拐杖来。一直到进了屋子,他才放开我的手。
看他的样子,像是有重大的秘密忽然被人戳穿了一样 不但满头大汗,而且连络腮胡子上也全是汗珠。我安慰他:“你和金秀四嫂相熟,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
我话还没有说完,张泰丰已拿著拐杖跟了进来。廉不负陡然转身,一把抢过拐杖,举脚就踢,哑著喉矓叫:“走!走!这里没有你的事,快走!”
张泰丰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法医师公,神情惶恐地向我望来,我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先离开再说。
张泰丰退出门去,廉不负冲了过去,把门重重关上,转过身来,背靠著门,不断喘气。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气来,说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本来我想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可是看他现在的情形,我也不忍心再去刺激他。
我就把白老大所说的那番话说了出来。最后我道:“不论黄堂有什么理由,他阻止四嫂和白老大会面,都只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是小孩子意气行事的典型 阁下想来必不致此,他们母子三人何在,这就请出相见。”
廉不负一言不发,听我说完,这才长叹一声:“他们不在此处,已经回去了。”
我问:“去了哪里?”
廉不负忽然焦躁起来:“我要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不会这些年来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他语音之中,竟大是伤感。这令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世界上的事情,往往有出人意料之外的,后来我明白了廉不负伤感的原因,当时,真是杀头也想不到。
那时,我对他所说的话还是半信半疑,我开门见山:“他们能够逃过警方严密的监视,你也出了不少力,总不可能连他们落脚何处都不知道!”
廉不负双手抱住了头,身子也缩成一团,看起来竟是痛苦莫名的样子,喉咙里则发出了一阵古怪的呻吟声。
等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来,神情苦涩:“四姐她一直不肯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这次见到她,我以为会不同,结果却还是老样子!”
他说到后来,语音呜咽,几乎就要泪洒当场。看到他这种伤心人别有怀抱的样子,我想笑又不敢 而且我注意到一点:人人都叫“四嫂”,可是他却叫“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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