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不知道,谢子期是什么时候、怎么察觉到她对谢兰臣的异样的,以至于想要辩解都有些无从说起。
谢子期还认为,她是因为嫉妒魏姝,才利用谢虔对付魏姝……
魏婧此时才心虚地发现,自从和谢子期定下婚事后,她的关注一直在谢兰臣和魏姝身上,完全忽视了谢子期。
不过没关系,魏婧又自己安慰自己,毕竟上辈子谢子期那么喜欢她,这辈子他们两人又已经成亲,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他们总能重归于好的……
相比于魏婧的乐观,谢子期就显得有些落寞了。
他倒没有埋怨谁,只是当初定下婚事后,他心里也曾憧憬过能拥有大哥那样的三口之家,夫唱妇随,父慈子孝。
屋外虫鸣阵阵,谢子期在隔壁床上躺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想着这会儿家里人应该都睡下了,便换了身便装,提了个廊下的灯笼,出了院子。
他本是想随意散散风,不巧刚出院子,就在凉亭里碰到了同样睡不着的徐翰林。
谢子期至今还不曾改口,仍称呼徐翰林父亲,王府的老太太等人,也很感念徐父对谢子期的养育之恩,今日特意邀请他做了主婚人。因散席的时候,天色已晚,今夜便留徐父宿在王府。
不期父子俩竟然就这样在深夜遇见了。
徐翰林见来人是谢子期,不由微微皱眉:“洞房花烛夜,你不留在屋内陪平宁公主,出来闲逛什么?”
谢子期不想徐父担心,支吾道:“就要回去了。可父亲怎么这时候也还没睡?”
“我是开心,”徐翰林望向面前的儿子,目光复杂难辨,“这一趟能亲眼见到你成婚,于愿足矣。”
“可我总觉得父亲这几日忧心忡忡的,似是有什么心事,”谢子期有些担心徐父,又问道,“父亲是因为高霖和英王造反的事,担心西北也会步后尘吗?”
他宽慰父亲道:“据我这些时日的观察打探,崇宁公主与高霖并无勾连,嘉王也没有要趁火打劫的意思,只要朝廷不会突然发难,西北应该不会主动攻击大安。父亲不必太过担心。
“再说,虽然我来西北尚且日浅,但好在占了个好身份,若嘉王真有异动,我也会尽力规劝……”
徐翰林却打断他道:“你一个新郎官,放着新娘子不管,这时候谈什么政事?平宁公主此刻才是你的正事,快回去吧。”
徐翰林催促儿子回房,谢子期怕自己和魏婧分房的事被发现,也不敢坚持留下,只好掉头回去。
凉亭里,徐翰林盯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却深深叹了口气。
他此次来西北,哪里是真为了给平宁公主押送嫁妆?而是受皇上密令,让他带小郡王入京为质,不惜以何种办法。
可这时候,强迫西北交出小郡王,无异是逼迫西北也造反。
眼下,高霖和英王联合的叛军,已经够让大安焦头烂额。朝廷派大军连剿了两个多月,非但不见成效,反而还让叛军又多占了一郡。
大安多年来重文轻武,武将兵丁早已不堪大用。
而他一路上所见的西北军,却个个勇武彪悍,更是因为常年抵御外族,作战经验十分丰富,大安远不能及。
若此时西北也加入战局,大安危矣。
虽然大安有靺鞨这个盟友,可靺鞨人狡诈奸猾,当初从大安迎娶公主,带走大批财宝时,对大安十分殷勤热络,可等到此时,大安需要他们出兵襄助,几次发信,却都百般推辞,甚至还以当初来大安朝见的靺鞨人,大部分都横死在大安为由,要向大安索取赔偿。
双方你来我往争执许久,靺鞨最后也只给大安送来了几百匹老弱的战马。
如此境况下,仍强硬要小郡王入京为质,激怒西北,绝非良策。
徐翰林一开始就不同意这个提议,可惜几次劝谏无果,反而因为他和子期的关系,被皇上密令来执行此事。密令中最后那句“不惜以何种办法”,无非是暗示他,要子期协助他掳走小郡王。
可如果子期真这么做,一个出卖侄子,背弃自己祖辈基业的人,今后在西北焉还有立足之地?旁人又会怎么看他?
一边是自己自小养大疼爱的儿子,一边是家国君恩。
徐翰林两边都想要保全。
所以到达西北后,他绝口没提要小郡王为质的事,而是尽力安抚崇宁公主和西北。
虽然他这么做,回到神京后,十有八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而皇上也会再派使者来西北,但届时朝臣们见到自己下场凄惨,必然会心有畏惧,少不了要互相推诿,都不会愿意来出使西北。
徐翰林不惧自己下场凄惨,只愿朝臣们推诿的时间能更久一些,以便留出足够的时间,让朝廷先解决掉高霖和英王的叛乱,到时候再对上西北,大安也能有更大的胜算……
凉亭外的夜空,不见星月,夜色浓稠。
今夜并不是赏月的时候,但嘉王府内,此刻睡不着的人却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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