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明压低了声音:“俺村卫生员说,再不快治,元贵丢条腿是小事,恐怕连性命也难保了。”
郑器大惊!回到办公室焦躁地踱着:要钱不给,卖车太慢,抓人不能!他望着贴封的轿车,再次久久地出神……他一把绰起水杯,“咣”地摔了个粉碎!
电话响了,是肖仁查岗。郑器放下电话又踱起来:从南窗到北墙,又从北墙到南窗……一只老鼠出现在门口,见郑器来回地示威,不敢贸然入内,那小脑袋歪着,几根长胡须神经质似的不住地摆动,显示着它瞬间神速的思维;它想扮演一个智者,却演成一个滑稽的小丑……郑器突兀一声啸叫,似惊天霹雳,吓得牠一闪影儿溜走了。
郑器长啸之后,顿感轻松,就发现师翔的坤包特别精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打开,就见兜壁袋口露着锯齿状的纸边,是相片!是谁的?浑教授?还是……他盯了片刻,终于伸手轻轻地取出,只一瞧,愣怔半晌:是自己呀!这是毕业那天送给她的留念照,她竟随身带着!他一时茫然:毕业时的惜别情、离别泪、祝福声又一幕一幕展演开来……那是一段至纯至情的日子,是一段激情澎湃、充满希冀的岁月,是一段怀赍抱负、雄视未来的难忘生活!这段生活凝淀了一个情结,这情结如琼浆、似美酒,时时令人心醉神迷,唏嘘不己……
他禁不住取出“上海”,便响起了悠悠的琴声,在闷静的中午,这琴声像幽灵一般飘荡开去……
归来的师翔远远地听到了琴声,她感到是那么的熟稔,那么的亲切,那么令人感动。她静静地站在门外,任如水的旋律浸染着自己,任一股甜蜜的激情在周身涌动……她仿佛又置身于母校的北郊,重新感受那份温馨,那份浪漫,那份甜蜜,那份火样的激情!她听着听着竟清流涔涔,迷醉地望着他模糊的背影……琴声停止了,他纹丝未动,久久地伫立于窗前,任袅袅的乐声消逝在寂寥的苍穹……
她感到了他的苦恼,他的压力,他的艰难处境!她在城里就已知他因扣车而身陷逆境。她走上前去,却见他泪痕斑斑,一脸怅然。他先笑了,笑得勉强,笑而无言;她也笑了,笑得苦涩,笑得心酸;她拿过口琴,仔细打量,这是她给他的毕业赠物呀!
“你还用它?”
“我念旧,一直用。”他问 ,“情况如何?”
“非常危急。你说怎么办?”
“不行就抓人,抄他的家!”
“那还不戳了马蜂窝?你扣了一辆车就闹得满城风雨,再那样还不闹翻了天?”
“闹就闹吧,救命要紧,大不了我不干了!”
“你不干?你没听说,有人真要撵你走呢!”
“谁说的?”
“肖仁找牛壮,说这活没法干了,不是你滚就是他走。牛说他不分管法庭,又和单印背心,叫肖仁去找高院长,高院长说先向分管院长汇报,解决不了再向党组汇报。肖仁没法,只好去找单院长。单院长说郑器才去了几天,就闹得你死我活?姚平莲那个案子是他责令立案审理的,说你扣车是对的,人大代表都很支持!咱法院内部倒起了内讧。公正、公正,整天挂在嘴上,一遇到个案就特殊对待了,公正何在?肖仁没赚着好脸才有所收敛,要不你早就遭殃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细?”
她冷笑道:“圈内的事都是圈外的人先知道,圈外的人都是听圈内的关键人物说的。你们庭有个叫柳添的?他常和肖、牛去找熊文怀搓牌;什么事传不出来?”
郑器感到沉闷而压抑。他望着论文稿怒道:“纯洁队伍,提高素质,这才是当务之急!”
“你不是写过一篇这样的论文吗?”
“写又何用?看裸的多于看舞的,看舞的多于看碟的,看碟的多于看报的,看报的多于看书的!”
“怎么,你也灰心了?你们不是每年都搞学习整顿吗?这些问题还没整明白?”
“哼!光打雷不下雨!就是下雨,也是水过地皮湿。”
“你呀,这耿直脾气一点也没改。”
“你希望我变成一个油嘴滑舌的掮客吗?”
“油嘴滑舌?这还是好的!作为律师,你知道我们最怕什么吗?”
“怕输官司呗!”
“不是,输赢在情理之中;我们最怕的是案子落在‘灰色法官’的手里。”
“灰色法官?有灰色收入、灰色人生,还有灰色法官?”
“你还听新鲜呢!都编成顺口溜了:未办先请客,双方酒都喝;出油不爽利,案子睡抽屉;出血若不多,案子往后拖;吃拿卡要报,舞厅桑拿泡;要上执行款,给时拦腰砍;若是不答应,给付无止境;案子已办完,还来吃三年!你说,这样的法官你怕不怕?”
“这是个别人,不能一概而论。”
“如果是多数,就不叫法院了,该叫‘黑院’了。”
“是啊,”郑器叹道,“一个老百姓一辈子可能就打一回官司,一旦遇上‘灰色法官’,他就认为司法制度是黑暗而可怕的。所以,纯洁队伍是重中之重、急中之急啊。”
“如果清理法官,我有个办法!让全县的律师投票,把灰色法官投出来,全部清出法院。你们不是要减员吗?这一招就能解决问题。”
“这个权力是‘人大’的,你们要篡权啊?”
“‘人大’虽有权,但他们不了解每一个法官的品行,只有律师最清楚。”
电话又响了。郑器摁了免提键:“是哪位?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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