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襄翻身骑上马背,目光从众人脸上缓缓扫过,平静地朗声道:“相信大家已明白咱们目前的处境,在咱们身后紧追不舍的,不再是寻常的乌合之众,而是瓦剌四王子朗多和他的精锐骑兵。拉木仑河畔那场遭遇战,差点令咱们全军覆灭。不过咱们以一万疲惫之师对十万瓦剌精锐,不仅给予瓦剌人重创,还成功突出重围,咱们虽败犹荣。我为你们感到自豪,你们是大明军人的骄傲!”
云襄的目光扫过全场,将士们眼中的坚毅令他感到欣慰,他接着道:“咱们在瓦剌腹地纵横驰骋数千里,多次击溃数倍于己的对手,斩杀敌手数万,打得瓦剌可汗不得不令朗多回师救国,咱们这次北伐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大家这些天的流血牺牲没有白费,咱们已成功将瓦剌大军引回大草原,大同之围也已解除!”
众将士脸上闪过一丝欣慰,不过想起死难的弟兄和吉凶难测的前途,众将士脸上的喜悦立刻一闪而没。
云襄似乎看透了众将士的心思,他沉声道:“现在,咱们最大的愿望是安然回国,不过要想完成这个愿望,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一名满脸虬髯的千户高声道:“公子有什么命令尽管吩咐,咱们听你的。能活着回去固然好,若是不幸葬身在这千里大草原,咱们也认了。”
“没错!”众将士纷纷附和,“咱们在数十倍瓦剌人的围追堵截下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公子的智计谋略咱们心悦诚服,相信你会继续率领我们创造更大的奇迹。”
将士们的信任令云襄十分感动,他扬鞭指向南方,朗声道:“咱们要想回国,向南走大同自然是最近,不过相信朗多也知道这一点,因此必定会在咱们南归的路上设下重重伏兵,就等咱们自投罗网。”
云襄说着扬鞭往西边一指:“所以咱们要出其不意,一路向西越过黄河,或从甘陕,或从辽阔的西域迂回归国。”
众将士虽然对云襄无比信任,但听到这个计划都不禁面面相觑,普通兵卒也还罢了,像武胜文、赵文虎等熟知地理的将领,皆露出诧异之色。
武胜文率先质疑道:“此去西域千山万水,前路尽是戈壁荒漠,咱们这些人的吃喝怎么解决?”
“是啊!”赵文虎也附和道,“就算途中有零星部落,可贫瘠的戈壁荒漠养不活太多的牛羊,根本不够咱们这么多人的给养。再说咱们已是疲惫之师,要迂回数千里,恐怕不等瓦剌人动手,咱们也已经渴死、饿死、累死在路上了。”
云襄目视二人,不悦地质问道:“你们是不相信我的计划?”
赵文虎忙道:“末将不敢,不过这计划实在太过疯狂,末将难免心有疑虑。”
云襄冷笑道:“咱们这次北伐,本身就十分疯狂,再疯狂一次又如何?”说着他抬鞭往四方一挥,“咱们无论往南还是往东,都有瓦剌重兵严防死守,一旦被他们拖住,就会被身后紧追不舍的朗多追上,陷入瓦剌精锐的重围,重蹈拉木仑河畔的覆辙。而黄河以西是慌凉贫瘠的戈壁荒漠,不会有瓦剌人拦路,朗多决不会想到咱们会冒险走向死地,他也不敢率大军追入戈壁荒漠,咱们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武胜文沉吟良久,最后还是摇头叹道:“死地倒是死地,不过是否能求生恐怕就难说了。这个计划成功的机会实在渺茫,我不能让你将幸存的兄弟带入如此绝境。”
在北伐的连番恶战中,云襄已经凭着他国人的谋略和智慧,赢得了以武胜文为首的众将士的信仰和尊重,但向西迂回的计划实在太过疯狂,所以武胜文也第一次站出来反对云襄的这个计划。
面对他的质疑和反对,云襄反问道:“统领是否有更好的计划?如果没有就不要妄加阻挠,如今郎多率着大军就在咱们身后穷追不舍,咱们已没有时间争论权衡。既然武帅生前将新军营交给我,我就要对它负责到底。你若还尊重你父亲生前的遗令,就请服从我的指挥。”
见云襄给出父亲的遗令来压自己,武胜文顿时满脸涨的通红,不禁瞠目怒视云襄。就见云襄神情淡然,目光与武胜文针锋相对,在他的怒视下毫不妥协避让。
武胜文与云襄对视良久,最终对父亲遗令的尊重以及对云襄的信任还是占了上风,他无奈点头道:“好!我跟从你的命令,希望这一次你能继续创造奇迹。”
身为统领的武胜文既已服从。其他将士也就不再有异议,不过不少将领眼中依旧有着无法掩饰的疑虑。云襄见状从容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已让筱伯和张宝去探西去的路,虽有艰险,却没有瓦刺大军的堵截。”
“可是,没有粮草,咱们如何能穿越戈壁荒漠?”李寒光身为中军总管,自然最关心粮草问题。
云襄点头道:“所以在向西迁之前,咱们要最后一次不从给养。”
“何如补充?”赵文虎迟疑道,“如今瓦刺部落对砸门早已闻风丧胆,只要咱们一出现,方圆百里内的牧人都赶着牛羊逃得干干净净,咱们现在越来越难弄到给养了。”
李寒光也身有同感地叹道:“是啊,咱们在这里滞留一夜,相信这方圆百里之内,再找不到一头牛羊,一粒粮食了。”
“是吗?不见得。”云襄嘴边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我敢肯定在离这里不足五十里的地方,就有咱们急需的给养甚至马匹。”众将士面面相觑,皆露出怀疑之色。
就见云襄往北一指:“你们忘了在咱们身后紧追不舍的郎多殿下?”
武胜文先是有些疑虑,继而恍然大悟,失声道:“你,你是说从瓦刺寇兵手中抢粮?”见云襄坦然点头,他不禁连连摇头,“疯了!这简直是疯了!咱们三千疲惫之师。竟然要从瓦刺十万大军手中抢粮?”
“没有十万!”云襄纠正道,“照常理来说,只需一至三万精兵就足以对付咱们这三千多残军。因此郎多没有必要浪费兵力率十万大军追击,他最多只率三万轻骑紧追不舍,其余兵力则部署在咱们南归的路上,以房咱们逃回国。”
“就算是这样。三万人也不是咱们能对付的啊!”武胜文还是连连摇头。
云襄点头道:“若以三千击三万,无疑是以卵击石,不过若以三千击一千还不能胜,那怎么就都该葬身在这大草原了。”
只有赵文虎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四周的地形,嘴角渐渐露出一丝心领神会的微笑,微微点头道:“原来公子坚持要在这里歇息一夜,并火葬伤重而亡的兄弟,就要用火光将追兵引过来。”
云襄击掌叹道:“赵将军深知我心,如果是你进行指挥,当如何用兵?”
赵文虎仔细观察着四周的地形,就见众将士此刻置身于一个缓坡之上,坡底是一条几十丈宽的小河,蜿蜒在苍茫的大草原之上。
他若有所思地道:“昨夜咱们渡河之时,派人探过水深,这上下游数里之内,就只有这出浅滩可渡。咱们三千余人,竟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全都过河。瓦刺人如果循着昨夜的火光追来,也只能从这里渡河。若等着他们躲过一两千人之时,咱们以逸待劳,突然从坡下俯冲而下,定能击溃刚渡过河的一两千疲兵。郎多就算有再多人马,也只能在对岸干着急。”
云襄赞许地点点头:“昨夜渡河时我就留意到,前几日的大雨使喝水暴涨,这里的喝水最浅处已有齐腰深,附近又没有数目可以搭建浮桥,要过河还真不容易。若是往日,郎多未必会冒险过河,单现在他以为咱们已是惊弓之鸟,只求逃命,不敢反抗,所以咱们就要在这里给他点颜色看看。”
武胜文也恍然大悟,兴奋地击掌道:“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让瓦刺人知道咱们新军营不是好欺负的。”
说话间就见对岸有一人一骑疾驰而来,骑手勒马在河边站定,众人仔细一看,隐约认出是是少林苏家第一罗毅。云襄隔河遥问:“追兵还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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