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从蛮子军队里买出来的。”王耀华得意洋洋的说道:“数量嘛,一共有五百四十支——达来台吉,蛮子军队里总共也只有这五百多支噢,我们可是花了不少本钱和心血,好不容易才倒腾到的。怎么样?达来台吉如果想买的话,我可以算你便宜点,还可以送你一些弹丸!”
“我全要!”达来激动的一挥手,吼道:“货在那里?五百四十支我全要!”
“达来台吉,那是我们范家的货!”陈大并也急了,甩开王国华爬起来,大吼大叫道:“那五百四十支新式火枪,是我们范家花了几十万两银子才买来的,你要是买,只能向我们范家买!”
“陈掌柜的,你不是说,你丢的马车上,拉的全是银子吗?”达来没好气的反问道。陈大并语塞,王国华则也爬起来,冷笑道:“对啊,既然你们丢的马车上拉的全是银子,那我们的新式火枪当然就不会是范帽子的了。达来台吉做证,我们手里是有十辆拉货的马车,可马车上拉的全是新式火枪和弹丸,可不是范帽子的酒坛子和银子。”
“对,我可以给你们做证。”达来也不是傻蛋,眼珠子一转说道:“两个王少掌柜的,你们拉火枪的马车在那里?请你们拿出来,我给你们做证,如果这十辆马车上拉的新式火枪,那就证明这十辆马车是你们的;如果十辆装的是银子,那就证明是范家商号的东西——苍狼白鹿做证,我达来一定会秉公而断。”
“娘的,拿出来的话,你们这些鞑靼人还不全抢走啊?”王耀华和王国华一起心里冷哼。交换一个眼色后,王耀华笑道:“达来台吉,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只是这些新式火枪太过重要和昂贵,所以我们把这十辆马车藏在一个只有我们王家商号知道的地方——达来台吉如果想买,买多少支我们就拿多少支出来。”
“娘的,这些蛮子果然狡猾。”达来心中暗骂,脸上却换了一副笑容,试探着问道:“王少东家,那你打算卖多少两银子一支?”
“两千两银子一支!”王耀华竖起两个指头,慢条斯理的说道:“每支新式火枪,送一百颗弹丸!可以付现银,也可以用马匹和牛羊交换。”
“这么贵?!一支火枪,抵得上两百多匹战马?”达来倒吸了一口凉气。王耀华笑道:“贵有贵的道理,达来台吉难道不知道,张好古小蛮子在喜峰口,可是两支这种新式火枪就把土谢图汗的几万大军打败了!达来台吉再请想想,如果你手里有几十上百支这样的火枪,大草原上,还能谁是你的对手?还怕捞不回这点本钱?”
“是啊。”王国华附和道:“达来台吉你也是运气好赶上了,要是土谢图汗和大金汗知道我们有这些新式火枪,再贵的价格,他们也要全部买走是不是?”
“两位王少掌柜,能不能少点?两千两银子一支实在太夸张了。”达来用哀求的口气问道。王耀华一耸肩膀,先看了一眼旁边怒目而视的陈大并,又向达来答道:“达来台吉,看在我们以前的交情份上,价钱可以商量,不过在这之前,还请达来台吉保护我们的安全,我们再慢慢商量价格。还有,请达来台吉把我们看不顺眼的人从打鸡赶走。”
“成,成,两位少掌柜住到我在打鸡镇外的金帐去,保管你们万无一失。”达来一口答应,又指着陈大并吼道:“来人,把这个家伙,还有他的随从,全部从打鸡给我赶走!”
为了称霸草原,也为了不再受了奥巴的窝囊气还得一口一个奥巴安答的亲热叫着,还有为了奥巴的军队踏过自己的草原不再派向导带路,更为了杀进喜峰口横扫顺天府(北京)!达来可以说是什么都豁出去了,连多年的老朋友范永斗都不卖面子了!可是达来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还没和王家商号杀定价格的时候,图昧的骑兵先驻扎到了喀喇沁草原边缘,图昧的使者也满身尘土的冲到了打鸡,向王家商号提出交易要求。接着邻近的土默特部使者、布石图台吉使者和内喀尔喀草原有点势力的部落使者也来了,美其名曰为邀请老朋友王家商号到自己的大帐做客,可实际上想干什么——达来用脚指头思考也猜得出来!至于消息为什么传得这么快,传播范围这么广,达来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了——天地良心,这全是王登库商业协会自己折腾出来的,张大少爷这次真没在中间搞鬼了!
这么多人盯上王登库商业协会的火枪,手握香饽饽的王国华和王耀华堂兄弟自然不再轻易松口,咬死了一千六百两银子一支的价格就不再让步!而地头蛇达来台吉在打鸡附近钻山打洞都没找到新式火枪的埋藏地点,又听到消息说是奥巴的使者已经在路上,还有听到有貌似蒙古最牛的林丹汗使者也好象在往这边赶来,达来终于沉不住气摊牌了——自己用八万两银子买五十支,首付三万两,剩下的五万两,希望王家商号能拖欠半年!同样精明过人的王国华兄弟则告诉达来,达来如果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银子,那么自己们可以用三万两银子的价格卖给达来的军队四十支!条件是喀喇沁的军队必须确保王家兄弟在喀喇沁草原的安全,将来派兵护送王家兄弟回张家口,还有就是允许王家兄弟在喀喇沁草原上与林丹、奥巴和努儿哈赤谈判交易——有能力吃下剩下五百支新式火枪的,也就是这三家了!
出了名的铁公鸡王家商号主动让步,开出如此优惠的条件,达来自然是大喜过望,赶紧拍着胸口答应王家兄弟的所有条件,并且抓紧时间准备招待贵客。可是达来和王家兄弟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奥巴和林丹的使者还没抵达打鸡,一个巨大的噩耗却抢先传来,与范永斗关系最好的建奴军队越过长山镇,踏入科尔沁蒙古草原,由大贝勒代善长子岳托亲自带队,率领镶红旗和镶黄旗主力精锐,气势汹汹的杀向喀喇沁草原而来!打出的出师旗号则是——维护市场公平交易!惩治不法奸商!而听到这个消息后,科尔沁奥巴和蒙古林丹汗也不甘示弱,也是出动精锐军队杀向喀喇沁草原,打出旗号则是——保护商人合法利益,保证商路通顺!
“这个草原疯狂了吗?五百多支训练用的模型枪都能闹出这么大动静?”这是张大少爷对这些情况的评价。同时张大少爷暗暗奇怪,“虽说那些模型枪都是按一比一的比例打造的,为了让士兵熟悉重量,就连枪管都钻了眼,重量误差不超过半两,可是只要开一枪就知道真假啊?难道王登库的儿子侄子拿到模型枪后,时间紧急得连一枪都没试过,就直接藏了起来?”
“既然大家都疯狂,那我也疯狂一把,给你们加一把火。你们如果能打起来,蓟门防线的压力倒是能轻上不少。”自言自语了几句,张大少爷叫来张石头,在他耳边吩咐道:“石头,派可靠的人回京城去,给我的拜把大哥刘若宰带个口信,让他出面弹劾蓟门监军付公公监守自盗,暗中将蓟门火器库的新式火枪卖给了鞑靼部落……”
“少爷,你疯了?那些火枪可是我们和付公公一起卖的!要是朝廷派人来查出真相怎么办?”
“放心去办吧,你少爷我做的事,什么时候出过纰漏?”
第一百七十四章 狠摆一道
翰林学士刘若宰弹劾蓟门监军付之一涉嫌盗卖军火的奏章。很快就在京城里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京城的文武百官只要是个人都知道,刘若宰不仅是天启五年乙丑科的状元,还是魏忠贤面前第一大红人兼朝廷第一少壮派张大少爷的知己好友,张大少爷到辽东去杀建奴时都是把父母家人托付给他照顾,张大少爷向皇帝的亲弟弟开炮,他也毫不犹豫的站出来支炮架当炮弹!由此可见,他和张大少爷的关系好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已经不是笔墨所能形容!再由此可以推断,他上表弹劾负责监视张大少爷的蓟门监军付之一,弹劾罪名的真假或许还有待考证,但其中,必然有张大少爷的影子!
见微知著,刘若宰在张大少爷指使下弹劾付之一,朝中只要稍微有点权力斗争经验的人,都会明白张大少爷和付之一的关系很可能已经是势同水火,事不关己者当然是选择明哲保身,免得惹祸上身。倾向于张大少爷的朝廷官员却是二话不说,马上上表上奏向付之一开炮,要求司礼监严惩这个太监中的大败类!魏忠贤和东厂副提督宋金等人也慌了手脚,对这事既惊讶又疑惑,一向对脾气固执的刘若宰不怎么感冒的魏忠贤还连夜召见刘若宰。向他当面质问原因,还有拷问事情真假。
“九千岁,这道奏章里的消息,确实是张大人派人给下官送的消息,下官才上表弹劾的付公公。”刘若宰不卑不亢的答道:“至于张大人为什么不自己上表,也没有向九千岁禀奏,下官并不知道原因。下官只知道张大人在十月十八这天离开蓟州到古北口巡阅,当天夜里,付之一公公就偷偷打开了蓟州火器库,运了一些东西出城,张大人回到蓟州后,要求付公公拿出库存帐目和打开火器库对帐,却遭到了付公公的拒绝。”
“这些都是张好古派人告诉你的?”魏忠贤追问道。刘若宰点头答道:“回九千岁,确实如此,下官不敢有半点虚言。”
魏忠贤又是一愣,沉吟了许久,魏忠贤才挥手向刘若宰吩咐道:“你先回去吧,咱家考虑考虑,看看派谁去蓟州核查。”刘若宰答应,刚打算离开,又回过头来行礼说道:“九千岁,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下官愿去蓟州核查火器库存,为朝廷探察究竟。”
“九千岁,下官也愿意去蓟州核查。”旁边的崔呈秀也自告奋勇的站出来说道:“不管蓟州火器库的库存是否与帐面相符,下官都一定秉公而断。”说着,崔呈秀又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冯铨。冯铨注意到崔呈秀不怀好意的目光,心中不由冷哼,“看老子干嘛?这事又不是老子搞的鬼,你爱查你去查去,反正付之一不是老子的人。”
“也好,那你们……”魏忠贤本打算让崔呈秀和刘若宰同去蓟门巡查,可话到嘴边,魏忠贤忽然又心里一动,改口说道:“算了,百官都知道你们俩是张好古小猴崽子的好友,你们去查这件事,只怕百官不服,你们就不要去了。”说着,魏忠贤一指冯铨,命令道:“冯铨,你去给咱家调查这件事情的真相,一定要如实回奏。”
“我去?”冯铨有些傻眼,心说我和张好古那个小崽子可是有仇哎,我去查蓟门的事情,说闲话和不服气的人还不更多?魏忠贤点头,一挥干瘦老手说道:“对。你去,回家去准备吧,明天就出发去蓟州。”冯铨无奈,只得行礼答应。那边刘若宰和崔呈秀也是面面相窥,搞不懂魏忠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又不敢再说什么,也只好随魏忠贤安排了。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刘若宰和冯铨等人先行离开了。外人走后,同样疑惑无比的杨六奇忙向魏忠贤问道:“老泰山,这件事怎么能派冯铨去呢?冯铨那家伙和张好古结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派他去核查此事,只怕他会包庇付之一,上报对张好古不利的结论。本来张好古吃点小亏,也没什么,可那些新式火枪确实贵得离谱,老泰山你都是咬着牙从皇上的内库里拿出银子来给蓟门军队装备,要是付之一真的把新式火枪偷偷卖了,冯铨又替他把这件事瞒下了,那事情不就越闹越大了?”
“如果付之一真的动了新式火枪。”魏忠贤慢条斯理的说道:“以张好古那个小猴崽子的脾气,就算付之一不让打开火器库检查,小猴崽子也铁定会砸开火器库强行检查,检查后发现新式火枪真的少了,那个小猴崽子连旨都敢不请,直接就把付之一直接给宰了——有咱家给他撑腰,大明朝里他用得着怕谁?所以咱家敢肯定,蓟门火器库的新式火枪一支都没少!”
“那他为什么还放出风来,让他的同年刘若宰弹劾付之一?”杨六奇益发的满头雾水。魏忠贤一笑,答道:“为什么?猴崽子又在阴人了呗!他故意指使刘若宰弹劾付之一,就是想制造蓟门的新式火枪丢的假象。引得一些人上钩上当,他好乘机行事。咱家派冯铨去调查这件事,是因为是人都知道冯铨和小猴崽子的关系恶劣,冯铨即便查出新式火枪没有丢失,朝廷里的文武百官也不会相信,怀疑冯铨是拿了付之一的好处,或者是故意给张好古小猴崽子找麻烦——蓟门新式火枪丢失的事,也会越闹越大,越传越广。”
“哦,原来是这样,老泰山果然高明。”杨六奇恍然大悟,又不满的嘀咕一句,“张好古这家伙,既然想请老泰山帮忙放出假风声,派人送一封信来说明多好,干嘛要让老泰山猜这个哑谜?还有他干嘛要放出这个风声,怎么也不把前因后果说一说?”
“这你就不懂了。”魏忠贤冷笑一声,慢腾腾的说道:“咱家事事处处都听小猴崽子的安排,那大明朝廷就是他当家了!小猴崽子知道咱家会看破他的用意,也知道咱家对他的宠信,又不想让咱家认为他在指派咱家,所以才没有派人来说明,到了最后。再给咱家一个惊喜。”
魏忠贤能够从一个破产农民混到如今的九千岁,当然不可能光是只靠运气,事态的发展完全被他一点不差的料中,第二天他把冯铨派往蓟州调查新式火枪遗失事件后,朝廷里果然是怨声载道,人人都嘀咕说魏忠贤怠慢军情,明知道新式火枪事关重大,却偏偏派张大少爷的对头冯铨去调查这件事,调查得出的结果,只怕肯定会有猫腻。而冯铨也是倍感压力,主动请旨要求朝廷增派工部主事徐尔一与自己同去蓟门调查。摆明自己的态度——有出了名油盐不进的刺头徐尔一当挡箭牌,舆论对调查结果的质疑声音自然要小上许多。只可惜遭到魏忠贤一口拒绝,没办法,冯铨也只好乖乖上路,硬着头皮到蓟州调查新式火枪失窃案。
两天后,冯铨抵达蓟州,张大少爷却不在蓟州城里——废话,建奴军队和奥巴军队都在向喀喇泌草原逼近,张大少爷当然再赴喜峰口布置防御,防备建奴和奥巴军队突然偷袭了。所以在蓟州城里大张旗鼓迎接冯铨的,当然就是蓟门监军付之一和蓟州兵备孙织锦了。而知道张大少爷不好惹的冯铨更感头疼,只能展开圣旨当众念读,宣布自己此行目的,谁知付之一听到冯铨是来调查自己有没有监守自盗后,马上一蹦三尺高,大吼大叫道:“是谁在污蔑咱家?咱家对皇上、对九千岁忠心耿耿,怎么干出这样的事?咱家要到皇上面前、到九千岁面前和他理论,让他还咱家的清白!”
“付公公,你不要急嘛。”摊上这趟倒霉差事的冯铨苦笑,放下圣旨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付公公你只要问心无愧,就不用担心那些卑劣小人的无耻污蔑,本官身为查案钦差,自然也会还你清白。这样吧,付公公你这就带本官去蓟门火器库清点火器数目,再把蓟门火器库的出入帐单拿出来,本官这次带来了四个户部查帐好手,不用一天时间,本官就能查出蓟门火器究竟有没有遗失。”
“这……”付之一面露难色,和孙织锦交换一个眼色后,付之一赔笑着说道:“冯大人,急也不用急这一时吧?天色已晚,冯大人先请到敝宅用饭,等明天再清查库房也不迟。”
“天色已晚?”冯铨纳闷的抬头看天,发现太阳都还没升到正中,显然午时都还没到。冯铨顿时明白过来——蓟门火器库里。肯定有问题!而付之一和孙织锦却一起涌上,点头哈腰的邀请冯铨一行到府衙用饭,冯铨也不拒绝,笑着点头答应,那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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