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道台一听这话心里便明白了,心中一紧,暗忖道:这谢尔盖来归化果然是另有所图。表面上依然是客客气气地堆着笑意,答复谢尔盖:“土默特军营和绥远城分属土默特总管和绥远将军辖制,下官只是一个地方官,无权过问军队的事情。不过,我本人愿意为谢尔盖先生效劳。待下官与土默特总管和绥远将军通过话之后再禀告谢尔盖先生。”
隔了两日胡道台答复谢尔盖说:“下官已经见了绥远将军裕瑞。”
“将军是怎么说的?”谢尔盖急忙问。
“裕瑞将军说,中俄复为交战,谢尔盖先生到我绥远军营来莫非是窥我军机乎?!”
王福林一听这话心中不由得吃了一惊,裕瑞将军在谢尔盖他们到达归化的第二天即起程前往北京,到军机部述职去了。胡道台是根本不可能见到裕瑞将军的。他知道胡道台只是在谢尔盖他们到归化之前,在一次与大掌柜王廷相的交谈中,听大掌柜转述了裕瑞将军的这句话。这话裕瑞将军确实是说了,但不是对胡道台说的,而是在他的将军府对大掌柜说的。说出这句硬邦邦的话之后,胡道台觉得连日以来郁积于心的闷气终于吐了出来,感到好不痛快。他与王福林交换了一个眼色,示意王福林赶快把他的话翻译给谢尔盖。
谢尔盖没有等王福林把胡道台的话翻译完,脸色骤变,目现凶光,瞪着胡道台,把他的西伯利亚制帽从头上一把扯下来在手上攥住,说:“好!好……那么请胡大人告诉我,土默特总管王爷又是怎么答复我的要求的呢?”
土默特总管胡道台倒是见了,他如实把总管的话转达给了谢尔盖:“总管说,军机要地不宜向外国人宣示!”
“那么,我可以见一见你们这两位蛮横无理的军事长官吗?”
“不可以。”胡道台说,“两位都有话告诉我,毛尔古沁事件与清廷驻绥远军队和土默特地方部队概无瓜葛,没有会见之必要!”
顿时谢尔盖被噎得说不上话来。他把帽子在巴掌里使劲攥着,饭桌周围的人都听得见谢尔盖的手指骨节咯吧咯吧的响声。午宴进行到半途就散了。
王福林把这事告诉了大掌柜,大掌柜哈哈大笑,连连说:“真是想不到,真是想不到,胡道台还真有些胆子!好!好!还算有骨气。明日你告诉胡道台,就说我的意思是对俄国人不必谦恭卑怯,该硬气的地方就要硬气。可也不要义气用事,凡事把握一个适度才好。”
王福林每日白天陪着胡道台和俄国人做翻译,晚上待俄国人歇息后便回城柜,所以两个俄国代理人在归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大掌柜都了然于胸。对于两个俄国人,归化通司商会的态度是拒绝接触,严密关注他们的动态,不给予任何可乘之机。只要两个俄国人不做出什么越轨举动,便不予理睬,任其了结两名死在毛尔古沁的俄国人的后事,然后尽快离开。
所谓有备无患,谢尔盖参观绥远军营和土默特的要求被拒绝之后,伊万提出的与通司商会的负责人见面的要求也遭到了婉拒。两名俄国代理人的份外要求没有得到满足,终于把谈话的主题移到了处理两名死亡俄国人的事情上面来。这才接触到事情的实质,俄国代理人提出三条强硬的意见:第一,两名俄国科学家死在了中国的土地上,中国地方政府和造成这次事故的直接责任者要负全部责任;第二,提出巨额的赔款,数量是五十万两白银;第三,中国地方政府也就是归化道台衙署,必须将死亡俄国人的尸体完整地归还俄方。
4漫长的谈判(3)
对此胡道台早有准备,他当即就答复说:“关于意外地死在毛尔古沁峡谷内的两名俄国人一事,其责任是在中方,但是责任者绝不是我归化道台衙署。这件意外的自然灾害的责任者,是驼队的领房人牛刚。现在牛刚也已经在毛尔古沁峡谷内丧命,其责任应由牛领房的儿子牛二板来担负。至于赔款也好,索要俄国人的尸体也罢,均应由牛二板个人负责。”
这场谈话是在胡道台衙署的大堂内进行的,正是早饭之后的上午时光,胡道台只顾自己把话说完,也不等谢尔盖和伊万作出反应,又接着说:“本官对两名俄国人死在毛尔古沁一事甚为重视,正在倾力妥善了结此事。在二位未到归化之前已将本案的责任者牛二板缉捕归案,本官历来断案公正,光明磊落,绝不会因为牛二板是一个中国人便对他予以偏袒。——带牛二板!”
待到王福林把胡道台的话翻译给谢尔盖和伊万时,两名衙役已经将牛二板押上了大堂。沉重的铁制脚链在大堂上拖得哗啦哗啦直响,牛二板跪了下来。这情景显然使谢尔盖和伊万感到意外,两个交换了一下目光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胡道台并不管两位俄国人作何反应,只管自己审起了案子。
“牛二板,你可知罪吗?”
“小人知罪!”
“两名俄国人死在毛尔古沁峡谷内,是因你父亲牛刚的失误所致。现在死亡俄国人的代理人就坐在这大堂之上,当着俄国代理人的面你要据实回答本官的问话。”
说完这话胡道台看着王福林,等他把自己的话翻译给谢尔盖和伊万,这时候胡道台已经不紧不慢,很有节奏地审讯起了牛二板。让王福林把他和牛二板的对话翻译给谢尔盖和伊万。
“牛二板,我问你——你可是牛刚的儿子?”
“回大人的话,小人正是牛刚的儿子。”
“牛二板我再问你——毛尔古沁的灾害是你父亲的责任,你可承认吗?”
“小人承认。”
“现在俄国代理人向你提出五十万两银子的索赔,你可承认?”
“小人承认……可是小人没钱。”
“本官没问你有钱没钱的事情!”胡道台手里的惊堂木啪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何须你饶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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