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做个生意可真不容易。”姜掌柜摇头晃脑叹气的样子有些好笑。
“是啊,像我们这种小商人要找个活路就更难了,何况中原的大部分买卖已经被柳家和擎天门垄断了。”
心中一动,伴随着漫无边际的痛和莫名回忆纷涌而来,几乎要将呼吸窒住。“柳家?”我微垂着头,回想这个未曾听过的陌生姓氏。
“哦,这是一个近几年才崛起的势力,据说柳家的祖上是从关外搬来的呢。”
“是啊,短短几年,就成为南方的商业霸主了,还能和雄踞北方的的擎天门遥遥相对。”
“那这几年擎天门的势力岂非很大了?”随口问起,视线转向广袤明媚的青空,却难掩其中的复杂。想着今生缘分已尽,想着此生勿再相见,然而乍听到那个熟悉的姓氏,还是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是啊,秦公子你偏居在这么个地方可能不知晓吧,我有一个亲戚是在武林中混饭吃的,听他说现在江湖上有三大势力,擎天门就占了其中之一。”
“那其他两个呢?”旁人好奇问道。
“好象是叫月什么教,还有一个君家。哎,我和你说这干啥,你又不懂!不过听说他们一直都在找一个人呢,还有很高的悬赏。”
“是呀我也听说了,”商人重利,一说到这个立刻谈兴很高,又现出些惋惜的神情。“他们是这么说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惜至今几年,都没有人能够找到那个人,有几个见钱眼开找了人去假冒的,也因为被识破而下场凄惨。”
“三年都没有找到,想必已不在人世上,又何必如此劳师动众搅得每个人都不得安宁呢?”心中长长地叹息,脸上却有些漠然。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秦公子,那样的找法,哪里像普通的寻人了,简直是在寻找失散多年的爱妻一般,若不是后来知道慕容门主要找的是一名男子,我可真要为他大大叹息一番了。”
心弦一颤,手又不禁握紧了几分,脸色因为旁人不经意的一句话又微微起了波动。我曾经如此喜欢你,和我喜欢的自由一样重要;你也喜欢我,却比不上你手中的权势。既然如此,你要寻找的,还剩下什么,纵然找到了,那又如何?
明明对自己说好不到黄泉不相见,却依然压抑不了可恶又可悲的思念。在幽居闲逸,垂钓怡然之时,我无法否认,那张熟悉的容颜依旧会浮现眼前,会清晰如昔,会想起曾经的笑语如歌,曾经走过的足迹,和那一路看过的风景。
“……大人们,你们刚才说的什么禁海令和重税?”村长突然插话,有些局促不安,然而毕竟关系到他们切身的生计,不得不问。
“这个啊,听说是北庭那边出了一些事情。”商人见有人问到他可以渲染一番的事情,不由有些得意起来,故意卖着关子。
“啊,是什么事呢?”
“皇帝身边原来有个德妃,据说是极受宠爱的,她的娘家一门也极尽显赫,可是最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皇帝突然下令将她软禁,还处死了她的父亲,也就是左丞相沈彬,又将沈氏一门全部流放边地。然后嘛,朝政本来由沈彬和太子各把持一半,现在一方散了,太子自然大大得势,立刻将沈彬原来的许多措施都做了很多改动,其中就包括了征收重税,这还是我有亲戚在宫里头办事才知道的。”见旁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话的商人便更加眉飞色舞地得意起来。“至于南朝那边嘛……”
“你说的沈氏一门被流放究竟是怎么回事?”商人话到一半突然被人打断了,自然有些不悦,众人也随他转过头去望向发话之人。
只见昭羽就站在商人身后,脸色有些铁青,神色之间也万分复杂。
“你说的沈氏一门被流放究竟是怎麽回事?”昭羽又重复了一遍,神色有些激动却很快镇静下来,然而那难看的脸色依然让商人吓了一跳,因为被打断而有些不高兴,却不敢不回答:“听说是外戚干政,意图谋反,念在德妃早年有子,所以只处死了国丈沈彬而已。”
“谋反?”昭羽又将那两个字念了一遍,神色讥诮。“这,这……张贴的榜文是这麽说的,人也早已判了弃市。”商人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住,赶紧据实以告。
“这张皇榜有多久了?”昭羽沈声问道,脸色愈发难看。“半个多月吧,你问那麽多干什麽?”商人回过神来,开始瞪著他。昭羽没有回答,只沈默著走了开去,那诡谲的背影让我微微觉得不安,权衡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用上蹩脚的轻功,竟也要远远地追了半天,才看见那个决然的身影背对著我,手掌狠狠击上旁边的石块,霎时石屑纷飞,差点让後来赶到的我差点遭受池鱼之殃。张口欲言,想到那麽骄傲的人或许不愿意别人看见他如此失态,便还是转身欲走。
“你看这朝阳何其灿烂,可曾想过它也会有落下山头,被黑暗掩盖的时候?”沈沈的声音自身後传来,像在自语,却又分明是对著我说的。不由也停下脚步,转过身,看著那临风而立的背影更显沈寂。方才商人的话让他变色,也许是皇榜上的内容与他有著莫大的渊源,再思及他刚来到这里时的反应……
摇摇头抛开不相关的思绪,顺著他的目光望过去,旭日冉冉而起,璀璨的光芒正慢慢释放出来,然而现在还可以看到它柔和的轮廓,周围的天空一片明亮,让看的人也倍觉温暖起来。“再璀璨的光芒也会有消逝的一天,但只要心中怀有希望,即使是走在黑暗也可以看到光明的。”
“真好听,”他轻轻拍起手来,语气却带著极度的讽刺。“若连心都是黑暗的呢?”
我被他的话窒了一窒,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你为什麽总要以为你的痛苦是这世上最多的呢,每个人都有著自己的过往和心事,然而却不是每个人都如你一般想法。”顿了一顿,“你看村长如何?”
“什麽?”他一怔,侧首片刻,微蹙起眉头,“你说刚才那个老头?憨厚平凡,没什麽特别的。”
我早已料到他会如此说,“他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年轻时恰逢战乱,被抓去打战,三年回来之後,家乡早已物事全非,在军中什麽都没得到,反而落下了一身伤病回来,这些东西,你在他脸上看得到麽?”那张被岁月风化了的沧桑面孔,永远只有亲切乐天的笑容,看到的人都会以为他的一生平凡而快乐,然而那深藏在内心的痛苦又有几人知晓?
背光的容颜沈寂下来,默默不语,我自吹著清晨的徐徐凉风,微阖上眼,便顿觉似乎连身体也欲乘风而去的清畅。“我出生的地方很复杂,一个偌大的家族,最高的位置只有一个,人却有许多,於是每个人都觊觎著,一不小心,便是一个可怕的陷阱,即使你本对它没有兴趣,也要迫著卷入那场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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