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哥唤她,“姑娘”。
“停轿。”知知对车夫道,车夫自不会有违,便将轿子稳稳当当地落下了。
轿子?虽落定,那道窄细的帘缝,却只许车外的人窥得惊鸿一眼,等孟青章再抬头,卷弄着帘幔的秋风一消歇,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好在,很快从车幔后探出骨肉停匀的一只玉手。
却仿佛黏在了帘幔上似的,那只手迟迟没有拨开帘子?,也没有收回去。
孟青章顿时想通了知知在害怕什么。
她脸皮一向?很薄,自幼谨从父母之训,堂堂正正立身,如今成了摄政王府的姨娘,不得?不依附他人,定不敢见他了。
所以,这?样的她,又?怎会甘愿为人妾室呢,而今陷此身境,又?遭逢了多少苦楚委屈?
孟青章心中一揪,心疼得拧紧了眉头。
一里一外的二人就这么陷入僵局。
孟青章不愿再教她窘迫为难,解围道:“男女终究有别,隔帘一见,在下亦于愿已足。”
帘后那细细纤纤的莺嗓,似乎犹豫了一晌,只说了一个字:“好。”
知知拿帕子?去捂眼泪,可汩汩的泪泉,像她小时候磕破了膝盖冒出的血滴,每一滴都是疼的。
所有的故人,她通通不敢见。
阿爹维护了一生的傲骨清名?,就这?么叫她弄脏了。
等阿爹从大狱里回来,大家就会知道他是个清廉的好官,和贪渎案绝无什么牵扯。可他的女儿给人当了小妾,却是不争、不改的事实。
贱妾,等同?物品,买卖转赠,一概由?人,怎好见故人?
都怪她这?样笨,如今就连一块儿长大的孟大哥,也管她叫起了“姑娘”。
知知晓得自己错了,可她,当真别无他法啊。
孟青没想到自己的出现在知知心里惊起了这?样的骇浪。
他只以为她窘促,心情不佳,越发温声道:“再有几旬便是冬试,本想着?今科及第时,或许就能为沈大人翻案,但?听说了姑娘此次南下的事迹,才知已用不上?在下了。不过,若能高中,至少?他日,你我总不至再如此隔帘相见。”
因为他会带走她。
知知本就是落难戴罪,这?才入府成了奴婢,被主家收用,没道理恢复了清白之身,还被拘困一生。只要那时她愿意,他一定想办法将她带出王府。
就像他从前万万次想的那样。
只要有能力让她过上好日子?了,他就会表明心迹。
孟青章见已有路人望着他们私语,没再前进半步,称是要去和同?窗饮酒庆贺,便辞别了。
只在最末道了一句:“姑娘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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