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发烧了?」
我有点不安地看他把额头贴过来试我的体温。我身体一直保养得很好,尽量不生病,避免病痛。
那种我所害怕的、软弱的感觉。
「挺烫的,昨晚着凉了吧。」
……是被你捅坏了吧!
确认自己是生了病,我立即就惶惶然。柯洛喂我吃饭,我也心神不宁地张嘴一口口吞下去,没有抗拒。
吃了点柯洛找出来的药,又睡回去,不舒服的感觉反而越来越强烈,鼻涕流个不停,只能缩在被子里抖抖地头发晕。柯洛似乎喜欢看我这示弱的样子,躺到旁边抱着我。我立刻警醒,用力推他,「你走开,到客厅去。」
上人不成反被上已经够倒霉了,我可不想病中还要被这样那样。
把柯洛赶出去,我才能放心地继续晕晕沉沉,执着地相信「蒙一蒙出点汗病就能好」,整个人蜷在被子里,盖得严严实实。
满耳又都是下雨的声音,却没有女人的哭声了。脚上溅满泥巴,光着的脚冻得生痛。我的鞋子穿在弟弟脚上,嫌太大了,他摇摇晃晃站着,手指放在嘴巴里,黑眼睛望着我。
「过了五岁就不好卖,能记事了,人家不养的。」
「所以那个小的……嘿嘿。」男人陪着笑。
「太弱了,没几两重,只怕不能养得活。」
「那大的……」
「不行,那看着有六、七岁了吧。」
「我就只两个儿子,不挑一个我也拿不出现钱来还的……」
「没钱你还赌?莫要我说你,你就是两个都卖了也不够,老婆还能卖多几个钱。」我似懂非懂,只费力地抱着弟弟,他还在吮手指,青白瘦小的脸上没有光彩。我摸了一个小石子给他玩,他看了一会儿,把它放进嘴里。
「吐,快吐出来……」
我忙伸手进他嘴里掏,好容易才掏出来,他哇地哭了,因为没力气,声音也不大。
「哥哥,哥哥……」
「乖,乖啊……」我把他抱在怀里,笨拙地摇着颠着。兜里还有上次从鸟窝里扒来的一颗鸟蛋,半个拇指大,一直没舍得吃。
弟弟哭得太难受了,连出气都费力,我想了又想,还是狠心掏出来给他。
弟弟又放进嘴里眼巴巴地吮,但显然没有任何味道,失望地吐出来,又「哥哥,哥哥」地哭了。
「乖,这个是可以吃的……」
正要小心给那颗细小的蛋剥壳,冷不防一双手伸过来,把他从我怀里抱走。
「莫延你一边待着。」
受了惊吓的弟弟哭着说「哥哥,哥哥」,被抱着出了门,我才呆呆地明白过来知道要追,光着脚跑出去,拉住弟弟悬空的脚丫子,却被一巴掌打得踉跄。
我边哭边把剥了一半的蛋塞在他小小的手掌里:「你拿着这个,这个能吃的,莫……」
莫什么,他是叫什么名字?
脚上踩空一般抽了一下,我满头冷汗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跳得厉害。四周很安静,这还是白天,没下雨,没有人哭,什么都没有。
枕巾有些冰凉,是汗吧,果然出汗了吧。
我用力咽了咽,翻了个身,喘息着重新闭上眼睛。
等热度退下去病就好了,也就不会做噩梦了。
「真可怜啊,得罪了人,收债路上被砍死了。」
「也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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