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满正疑惑于他的反应,一旁的小鬼头嚷嚷开了。小家伙不谐事,哪里瞧人家眉眼高低,只一味拽着姚二的衣裳嚷嚷道:“二哥,二哥,你许给我的面捏的大马还没给我呢!!”
姚二被他这么一唤方醒过神来,低头瞧了小鬼头,尴尬的一笑,稳了稳心绪,哄他道:“二哥多暂赖过你东西?少不了给你的。这么着,你一会儿就跟你板凳哥哥出去,老张家面人铺子里的老虎、大马随便你挑,好不好?”
“好!好!好!”小鬼头兴高采烈的,连着拍手点头。姚二宽慰的笑了笑,转身唤门外的小厮板凳进来。
好什么好?!夏小满警惕性还是很高的,谁知道这二哥是哪个庙的神仙啊,就算是有敬认识的,那就不是人贩子了?不少孩子都是熟人诳走卖了的呢。她忙点手唤小鬼头:“有敬,听话。过来,姐这边儿来。”
谁知道小鬼头只想着漂亮的面人儿,磨磨蹭蹭的不肯过去姐姐那边,倒是一见姚二的小厮板凳进来,立刻蹿到他身边,紧紧抓了他胳膊。
那叫板凳的小厮被突然扑过来的夏有敬唬了一跳,镇定下来便忙给自家主子和夏小满行礼请安。因着方才有人报给他家主子的是说看见夏二姑娘带着兄弟街上逛荡呢,这会儿他在行礼的时候,便口称问夏二姑娘安。
“不是二姑娘。”姚二沉声道,却没有纠正该叫什么,转而吩咐道:“你带夏家小爷去老张家面人铺子挑玩意。”
“等等。”夏小满出言喊住两人,她觉得姚二十分奇怪,哪里敢把弟弟交给他,更加不打算和他有什么往来,因向姚二客气的笑道:“我弟弟淘气,不劳您费心带着。还是不必去了,回头我买给他。”说着又板起脸来召唤小鬼头,她心里这个后悔哇,方才因着要吃饭才解开俩人胳膊上捆着的带子,真是解早了,要不这会儿一扥绳儿他不就过来了,何必大费口舌。
姚二似有所思的直盯着夏小满沉默不语,板凳没主子吩咐自然是不敢动的,小鬼头呢,身子缩在板凳身后,探出头小脑袋,扁扁嘴一脸可怜相,却是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瞅着姐姐。
夏小满这个气啊,那就先送客吧,回头再收拾小鬼儿,当下正色道:“这位,想必您也忙着,我们就不耽搁您了,是亲戚朋友呢,就请改日到家里叙旧吧。现在我们正要用餐,不便相留,麻烦出去时候把帘子给我们撂下呗,谢谢。”说着做出个请出去的手势。
板凳变了脸色,姚家经营着几家车马行,在城北这一带算是数得上的大户,便是京里有头脸的巨商富户见着也要客气两句,何时有人这般不恭敬的下逐客令?他虽不知道这女子是谁,但瞧着是和夏秋令甚像,又穿得半旧的衣裳,便只当是夏家亲戚。夏家铁公鸡的名声在外,没几个人心里待见的,板凳这会儿见夏家人这般行事,竟似要打发了自家主子的样子,不由有些恼。他偷眼看了主子脸色不大好,当下先一步正色道:“这位姑娘也是夏家人吧?我家主子可马上就是夏家二姑爷了,您这般待正经亲戚,可不大……”
“闭嘴!滚出去!”他话没说完,就被姚二喝住。他不由一哆嗦,见主子脸色更难看了,忙作了个揖,退了出去。
小鬼头倒是会挑时候,他听不懂大人说的什么,见板凳出去了,忙也跟着往外跑,任夏小满怎么喊他也不理。
夏小满还没消化那声“二姑爷”呢,就见夏有敬跑出去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忙要往外追,却被那姚二拦住。他本是想去拉她胳膊,但似乎强忍住,只伸出手虚挡一下,沉声道:“板凳做事还是妥当的,有敬他带着你放心。”
夏小满退了一步拉开两人距离,挑了挑眉,妹夫?那确是正经亲戚了,无需防备他拐孩子,但到底是个外人,这么把个独苗苗交给这莫名其妙的家伙,她怎么放心?她根本没理会姚二说的什么,直向外头吼道:“夏有敬,你给我进来,不然……不然我再也不带你出来玩了!”
这句话比“揍你”有效多了。夏有敬小脑袋顶着竹帘子钻进来,可怜兮兮的咔吧眼睛瞧着姐姐,吭叽道:“姐,我要大马。”
姚二皱了眉头,道:“小满,你这是……不信我?”
夏小满翻翻眼睛,心道,见鬼,我凭什么信你?妹夫……?哼哼,妹夫,瞧眼前人衣着体面,出入有小厮跟着,当是个有钱人,而从面相上看这年纪可不小,得有二十四五吧,总之呢,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没、媳、妇!!
莫非……她眉梢抽抽起来,老爹不是又把妹妹卖给人家当小妾了吧?!夏家都成卖闺女专业户了。
她瞧着此人越发不顺眼,哼哼两声也没回答,还冲夏有敬瞪眼睛招手。
那姚二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末了叹了口气,低声道:“小满,你便是有怨……也不必这般……便叫这小姑娘跟着有敬一同去吧……我也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夏小满一哆嗦,心头涌起了非常非常糟糕的预感,这个说话的神态语气内容……要坏啊,一般这么说话的,十之八九是有点儿啥啥关系的吧……但愿,是她看多了狗血剧导致神经过敏了,阿门。无论如何,她不想再添麻烦,这可不是一般的雷区。
她当机立断,敛了笑容,认真道:“这位,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哈,我呢,前阵子不慎摔到了头,过去的人啊事啊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你家的规矩,许是下聘的时候新郎可以不露面?那您要不忙,就自个儿这边吃饭。恕不奉陪。”说着给豆蔻个眼色,豆蔻忙拿起篮子等七七八八的东西,跟着夏小满往外走。
“小满。”姚二再次拦住她。
忘了。
借口便借口吧,偏用这样刺心刺肺的词。
他苦笑一声,竟有些恍惚起来。
最后一次见她时,她一身孝服,眼睛哭得红肿,脸微微有些曝皮,端得纤柔怯弱,让人心生爱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最后一面的缘故,这些年他每想起她,脑海里都浮现这般景象,抑或,在他心底,只有这般想象那个女子是哀怨可怜模样时,才会觉得她身不由己而心却属他,才不枉他待她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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