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上挤满了等待渡河的官兵,乱糟糟地像个大集市。麻杆正在和团部负责渡江组织的参谋吵得脸红脖子粗,为的是把我们的机枪先搬上船。
狗熊领着他的机枪排正在拆卸马克沁机枪,准备上船。他看着麻杆像个泼妇一样和那个参谋对骂,冲一旁的我说:“要知道还要打回去,当初弃守干什么?就这十几天我们还守不住?奶奶的,这些日子没干别的,整天坐船玩了。”
我说:“上峰心疼咱们74军,不想咱们被消耗掉,才把咱们撤下来的。”
狗熊一瞪眼睛说:“用不着!这帮官儿老爷要真心疼咱们,就整天让咱们打这种窝囊仗,打了撤,撤了又打的。这不也是消耗嘛。”
一旁的张秀一边抽烟一边说:“这圣意岂能是你等草民揣摩的,让你怎么打就怎么打,打光了,再拉一帮人,又是一个74军。”
狗熊说:“我发现你这嘴现在越来越臭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整天的在这儿唉声叹气的,你要干什么啊?”
张秀说:“我说什么了?可不就这样吗?我们什么时候打过一个明白仗?自打上海我就糊涂着,到现在还糊涂呢,整天嚷嚷着什么反攻,全歼敌寇,到头来是人家反攻我们,我们被全歼。”
狗熊说:“咱们张古山不是赢了一回,106师团不也被我们吃掉了吗?”
张秀笑着说:“可是武汉会战我们败了。”
狗熊还要说话,被我按住,我冲张秀说:“干好你自己的事,比什么都强。还轮不到你整天在这里说三道四的。”
麻杆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我们营的机枪被先抬上了船。
张秀看着狗熊他们满头大汗地忙活着,他突然对我说:“我想我娘了。”
听到这里,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问:“说什么呢?”
张秀两眼出神地说:“自打那天被刘长喜从地窖里拉出来带走,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我说:“你娘现在怎么样了。”
张秀摇摇头说:“不知道,自从开始打日本,就再也没信儿了。”
我说:“我也是。”
张秀说:“我一直告诉我自己,一定要活下去,活着回家,给我娘养老送终。可是,仗打到这个份儿上,我看不到出路,我们没有希望了”
我说:“你看看麻杆、老扁豆他们,他们就是希望。他们坚信我们能胜利。”
张秀惨笑了一下说:“可是他们都会被消耗掉的,这样的人我们还有多少?”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站在船头正用尽全身的力气给船升起风帆。
我一指那个孩子说:“你看那个升帆的孩子,再过几年他就能扛枪了,我们没了,还有他们,总有一天我们会打败日本人的,就算我们看不到了,但是我们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这就足够了。”
张秀说:“他也会成为炮灰的。”
我说:“上边的人再怎么混蛋,但是现在他们至少还在领着我们抵抗,没有领着我们集体投降,当亡国奴。要是真那个样子,我们就真的没希望了。”
张秀沉默了半天说:“但愿你是对的。”
我站起身走向岸边说:“我肯定是对的。”
第七十四章 高安城的战斗
老四拖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伤员带着几个士兵退回了我们的战地。
“快点救!快点救!还有一口气儿!”老四喊着。
张秀扑上去,喊:“帮我按着。”说着从包里掏出绷带。
三五个人上去死死地按住了那个伤员,那个伤员哀号着,血一个劲地从胸前冒出,他四肢疯狂地抽搐着,四下胡乱抓着。
“救我!救我!我不想死。”那个伤员喊着。
张秀用牙咬着绷带,双手猛地撕开了伤员的军服,那个血洞看着让人浑身汗毛倒竖。张秀用手抹了一把胸前的血,将绷带按了上去。
“给他扎一针吗啡。”张秀一边梆绷带一边冲新来的医官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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