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贤助的回忆录中,有一点值得引起注意。那就是关于对二万俘虏的处置问题。 据说军司令部曾再三请示参谋本部和陆军省, 而中央态度暖昧,每次都命令“处理”。然而,我认为军司令部就处置俘虏问题请示中央的说法可能是一种误传。可以认为,军部就处置俘虏问题早己下达了命令,说是要全部“处置掉”(杀掉)。下级无视上级的现象,越来越严重。无论干什么事情,军司令部似乎本来就无意尊重中央的指令。更何况第十三师团所属上海派遣军有像长勇那样的参谋,他曾放肆地说过,屠杀三十万俘虏是他独断下令干的。这些情况,我想在后面逐步加以叙述。
关于第六十五联队屠杀俘虏的事件,铃木明采访尚活着的有关人员,写了长篇报道,提出了各种各样的疑点。关于铃木明的论点,本书将在第二编里作详细的批判,这里只是简单提一笔。关于发生上述事件的时间,也将在那里谈到。
扬子江边每晚大屠杀
在扬子江岸边的草鞋峡和下关,日本军的屠杀行为好像每天晚上都有发生,同十七日或十八日屠杀一万四千七百七十七名俘虏的情况相似。关于这些屠杀行为,我们听到了许多证词。其中,内容有重复的,死亡的人数似乎也有夸张之处,但还是对有关资料作一概略介绍。
在扬子江岸边对俘虏进行大屠杀,看来是从十五日晚上开始的。在这天晚上,有几千名中国人排成不见其尾的长长的队伍,路过《东京朝日新闻》设在大方巷的分社前面的马路,被押赴屠杀场所。该报社随军记者尾随着队伍来到下关,目睹了在那里所发生的大修剧。今井就黎明时在扬子江畔看到的凄惨情景叙述如下:
码头上到处都是尸体,一片黑黝黝的,堆积如山。约有五十个乃至一百个人影在尸体中间蠕动,他们转来转去地拖着尸体,把尸体丢入江中。
尚未断气的人在呻吟着,鲜血在滴沥,手脚抽搐着,像哑剧那样,一片寂静。这个惨象在对岸隐约可见。码头上到处都是血水,道路化为泥泞。血水在月光下映出一片微弱的光亮。
过不多久,“苦力们”完成了工作,在岸边排成一行。哒!哒!哒!
一阵机枪声。只见他们仰面朝天,翻身扑地,腾空跃起,都一起跌入江中,就此了结。
当时在场的军官曾点过死亡的人数,说是“约有二万名左右”(《南京城内的大屠杀》,载一九五六年十二月发行的《文艺春秋特辑》)。
关于十五日那天在下关大量屠杀俘虏的情况,我不了解中国方面的有关资料。说不定今井把目击事件的时间记错了一天。就是说,事件的发生是在十六日。这一点姑且存疑。
关于今井正刚所写的手记,铃木明已对它的可靠程度作了辛辣的批评。对于铃木明的这一论点, 我将在本书第二编第2节(第三六四页以下)提出详尽的反驳意见,希阅读。
以熊本第六师团的随军记者身份而进入南京城的《东京日日新闻》特派记者五岛广作(随军时在熊本分社工作),对《东京朝日新闻》随军特派记者今井正刚撰写的正文所引记录,以《六师团的“南京惨杀事件真相”
毫无事实根据》(载《熊本广播》,一九六六年八、九、十一号)这一论稿形式,作了这样的批判:“今井君的南京大屠杀一文是根据‘似乎发生过’或‘无疑发生过’的传闻,用推理小说的手法虚构事实,凭兴趣出发写出来的。东京大学新闻研究所和日本各大学开设新闻讲座,今井的文章在大众传播原理和编辑论这些学科的教材中已成为造谣惑众的典型事例。
与有名的‘伊藤律访问记’一样,同是巧妙地进行虚构报道的典型。关于报道南京入城式的著名文章,像事先考虑的原稿那样,其胡说八道也不亚于‘伊藤律访问记’,对此,东京大学新闻研究所研究室也感到惊讶。“
五岛也把今井指责为“急于在特殊报道上立功的蛊惑人心的记者”。
诚然,五岛在文中所说的关于报道南京入城式的那篇事先考虑的原稿,是今井根据时间安排,在前一天写好后拍电报给总社的“虚构报道”。此事,今井本人也打过招呼,总社理应知道是“虚构报道”。新闻记者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写些像是真有其事的事先考虑的报道和预作推测的消息,这对五岛来说自然也是十分了解的。发表关于南京入城式的虚构报道,这一点,《东京日日新闻》南京分社无疑也负有同样的责任。因此,东京大学新闻研究所如果把今井的报送视为虚构报道的典型事例,那是考虑到对南京入城式的报道方式问题。关于屠杀事件的报道,是二十年后写的回忆录,不是新闻消息, 因而说它是“虚构报道” 有些可笑。如果一定要说它是“虚构文章”,那末,既然它所写的是总社所公认的“虚构报道”,是否可以认为用回忆录方式所写的报道也是“虚构文章”?新闻研究所的教授们也并不会像五岛所说的那样,断定今井关于屠杀事件的报道是“虚构文章”吧!
下面,就十二月十六日在扬子江岸边所发生的各起事件,列举一些有关资料。
首先是中国人鲁甦(发生事件时在警察署工作)的证词,他的证词收于南京地方法院检察宫在远东国际军事审判时提出的报告(检证一七○二)中。
敌军入城后,将准备退却的国军和男女老少难民共五万七千四百十八人关在幕府山附近的四、五个村庄里,断水断粮。冻死饿死者颇多。到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六日夜间,日本军用铅丝将幸存者两个两个捆在一起,排列成四行,驱集到下关草鞋峡。然后用机枪对这些人进行扫射,又用刺刀乱戳,最后在尸体上浇上煤油焚化。烧后,把尸骸一个个都扔入扬子江中(《远速》,五十八号,载前引资料集1,第一四一页)。
据说,鲁甦在巷战时因中炮弹受伤,躲在幕府山附近的上元门大茅洞里,他在“咫尺之远”看到当时凄惨的情景,因而可以说是“目睹这一惨剧的见证人”。根据他的证词,除了在幕府山下当了俘虏的一万四千七百七十七个退却的士兵外,还有多达四倍于此的军民被关在幕府山附近的几个村庄里。十六日夜间,他们被机枪扫射,全都死去。但是,将总数定为五万七千四百十八人,有什么资料根据呢?我也觉得有些可疑。在远东国际军事审判时提出的《南京地方法院检察处敌人罪行调查报告》(检证一七○六)也认为,当时关在幕府山附近几个村庄里的男女老少有五、六万人(《远速》,五十八号,载前引书,第一四三页)。
十六日这一发生事件的时间,有的记录则说是十八日。南京国防部战犯审判法庭在对“南京大屠杀案主犯”谷寿夫中将进行判决时这样说:“同月十八日夜间,复将我被囚幕府山之军民五万七千四百十八人,以铅丝扎捆,驱集至下关草鞋峡,
亦用机枪射杀,其倒卧血泊中尚能挣扎者,均遭乱刀戮毙,并将全部尸骸,浇以煤油焚化。“军民五万七千四百十八人在下关草鞋峡被屠杀的时间是在十二月十八日晚上(郭岐:《南京大屠杀》,第二二一页)。可以推测,判决这起事件的根据,很明显是基于上述鲁姓的证词,但把据查于十二月十六日发生的事件,在判决中改成十八日,这也许有什么根据,暂且注意时间上的差异。
根据梁廷芳大尉(一九四六年)出庭参加远东国际军事审判时的宣誓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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