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前面的陈芸心忽然“腾”的一下站起来,指着右边正在埋头贼贼地讨论什么的两个同桌,不由分说地怒骂道:“你们他妈的是人吗还?长了张嘴一天天的只会说闲话?没卷子的时候你们哑巴了?p都不放一个?”
全班静悄悄的,温凉抬头愣愣地看着陈芸心,眼睛中生出一种细微有如针扎般的痛楚,一股酸涩的感觉由下而上向鼻子涌来,胸腔里的心脏像要蹦出来一样,他的手颤抖着,慌乱地从书箱里摸出一包药。
那种强烈的感觉在过去很久之后也依然清晰。
孤单久了,他能习惯受伤,能习惯自愈,却无法坦然接受别人对他的好,只一丁点的好,仿佛就能触及到阈值。还没等这份无厘头的善意实实在在地握在手里,却已经在为想不到怎么报答而惴惴不安。
陈芸心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越过两个同桌,冷着脸出了教室。温凉吃了药,攥着拳,低下头愣愣地看着书上被浸湿的两片水迹。
陈芸心回来的时候递给温凉刚才缺了的那张卷子,还给了他一沓废旧答题纸当草稿纸:“给,我从年级组找的。”
“谢谢你啊。”温凉觉得自己的眼睛大概是红了,不想让她看到,只是低着头跟她道谢。
“你不生气吗?他们都瞒着你,你就这么坐得住?”她替他鸣不平。
“无所谓的。”他声音有些病态的哑。
“你成绩很好吧?你……就算来了普班,也别自我放弃啊,”她说,“虽然我一个学渣,跟你说这些听起来很好笑……”
温凉微怔,抬头看着她,目光相撞的时候,她也明显有一瞬间的讶异:“你……你没事吧?”
温凉尽力地扬起嘴角,说:“我不会放弃。你也加油。”
当一个人掉到了谷底,之后的每一步,不论是朝着什么方向,都是在向上的。就像是忽然换了一个坐标参考系,以前所发生的那些让人崩溃的事都不再有任何意义。
后来的小考和模拟考试,温凉每次都是普班里的第一名,有一次甚至超了第二名一百多分,同学看他的眼神里,畏惧之外又多了些羡慕和嫉妒。原先级部的主任问他要不要回火箭班时,他拒绝了,把名额让给了别人。
学习累了的时候,他总是托腮看着前面的陈芸心,她有时候会从书箱里拿出小梳子梳刘海,她的校服裤子是学校洗衣店改细了的,她早上第一节数学课总是困到直点头,碰上哪天她值日,她会在第一节课下了之后弯着腰藏在桌子后面偷偷吃早饭,她很孤单,总是独来独往……
有一天,在陈芸心照常往教室后门张望了一眼的时候,温凉叫住了她,目光落在她桌下藏着的小说。
“小说,能借我看看吗?”那是温凉第一次喊她的名字,“芸心。”
她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转眼间大家都已经高考完、步入新学校一个月了。街上风吹得有点冷,陈芸心左手放在温凉口袋里,大拇指在他温暖的手背上摸了摸。
“其实,在你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我早就开始喜欢你了。”陈芸心吸了吸鼻子。
“那时候,关于我……那件事,学校里有好几个版本的传闻,我自己听了都想笑。”温凉一边回忆一边笑。
“是啊,学校的官方解释是,某同学看闲书走火入魔,割腕自鲨想试试能不能重生。这么蠢的解释,鬼才信。”陈芸心不屑地吐了吐舌头。
“他们都怕我,觉得我疯了,觉得我是个精神病,你为什么不怕?”温凉看着她,眼睛里有些茫然。
“为什么要怕啊。一个正当青春的好男孩,他会停下脚步给哭得狼狈的陌生人递纸、会在称呼别人时小心翼翼地叫后两个字、会把折了角有瑕疵的卷子留给他自己,他患了那么煎熬的病,但他从来没有因此而对别人展现出任何的消极……”陈芸心眼底的泪光映着路灯,泛出明亮的橘色光,“这样的好男孩,他怎么可能会伤害别人。”
即使在被众人逼疯了的时候,也只会把刀尖朝向自己。如果他哭了,那全世界都错了。
陈芸心感到左手忽然被温凉攥紧了,能明显感到他的手有些发抖。她停下来看着他,而他低头沉默着咬紧了下嘴唇,脸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表情,胸膛却明显地起伏着。
半晌,他仰头深呼吸了一下,才哑着嗓子说:“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脾气很怪,也没什么朋友,只会给人添麻烦让人担心……”
陈芸心深吸一口气,皱着眉摇了摇头:“可是你的好,我早就看在眼里了。在你认识我之前,我就认识你。”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会觉得这样的人只存在于虚构之中。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他应该和一个干净明亮的人携手共度一生,而不是把最好的时光消耗在自己这样生活在阴沟里、充满怨气和不甘的人身上。陈芸心这样想着,眼泪瞬间就蓄满了,掉了下来。
温凉替她擦了擦眼泪,然后抱住了她,半晌才在她耳边轻轻说:“别离开我。”
“你不怕被我拖累吗?”陈芸心声音有点哽咽。
“根本就没有拖累这一说。”温凉声音很低沉。
陈芸心轻轻地推开了温凉,与他面对面地看着。
“那你知道‘扶弟魔’是什么意思吗?”陈芸心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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