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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第2页)

“兴致不大。”

“这不是兴致大不大的问题。”小个子说,“我们也在殊死拼搏。这回我倒有一点要问——这房间中你最珍惜的是什么?”

“什么也没有,”我说,“没有一样值得珍惜,清一色便宜货。”

“这我知道。不过,不希望被人破坏的东西总有一两件吧?哪怕再便宜,毕竟也靠它在此生活嘛。”

“破坏?”我吃了一惊,“破坏是怎么回事?”

“破坏……就是破坏嘛,比如门的下场。”说着,小个子指了指门拉手门锁已不翼而飞的扭曲变形的门。“为了破坏的破坏,全都弄它个稀巴烂!

“为什么?”

“一两句解释不清,再说解释与否反正都要破坏。所以,要是有不希望破坏的只管说。不乱来的。”

“录像机,”我只好直言,“监控电视。这两件贵,又刚买。还有壁橱上贮存的威士忌。”

“此外?”

“皮夹克和新做的三件头西装。皮夹克是美国空军轰炸机虽的,领上带毛……”

“此外?”

我沉思片刻,看另外还有没有值钱之物。再没有了。我家不是保管资重物那类场所。

“仅此而已。”

小个子点点头,大块头也点点头。大块头首先逐个打开壁柜和抽屉,从抽屉中拉出锻炼肌肉的对拉弹簧键,绕到背后,贴着脊背拉直。我还从未见过把这弹簧链完全贴背拉直的人物,也算开了眼界。真个十分了得。

他像拿棒球很一样双手握着对拉弹簧链,到卧室去了。我探长身子,看他做何举动。大块头在监控电视机前站定,抡起肩上的弹簧链对准电视荧屏狠命抡去。

随着显像管粉身碎骨之声,以及泽似一百个闪光灯同时烧毁的声响,三个月前新买的27英寸电视机便如西瓜一般被砸得一塌糊涂。

“等等……”说着,我急欲起身。小个子啪地一拍桌面,把我止住。

继而,大块头举起录像机,把平面部分对准电视机角咬牙切齿地摔打不止。

几个按键四下飞溅,拉线短路,一缕白烟犹如得救的魂灵浮在空中。确认录像机已惨遭彻底毁坏之后,大块头将报废的机体扔在地板上,这回从衣袋中抽出一把刀,随着味一声单纯明快的声响,明晃晃的刀身一闪而出。他随即拉开立柜,将两套加起来差不多价值翻万元的服装——轰炸机式夹克和三件头西服利利索索地划裂开采。

“怎么好这样胡来,”我对小个子吼道,“不是说不破坏贵重物吗?”

“我可没那么说,”小个子泰然自若地回答,“只是问你最珍惜什么,没有说不破坏。破坏就是要从珍贵的开始,岂非明摆着的事!”

“得得。”说着,我从冰箱拿出一罐啤酒喝起来,和小个子一起观看大块头破坏我这两室一厅的小而富有格调的住房。

14。世界尽头……森林

不久,秋光悄然逝去。一天早晨睁眼醒来,但见秋天已经完结。天空已不复见金秋那深洒飘逸的云影,而代之以阴晦厚重的云层。那云层俨然带来的信的使者从北大山顶探出头来。对镇子来说,秋天是令人心情信然的美的天使,可借其远留时间过于短暂,而其动身起程又过于摔然。

秋天远逝之后,有一段为时不长的空白。那空白很奇妙,静静的,既不似秋天又不同于冬日。包裹兽体的金毛渐渐失去光泽,恰如被漂白过一般明显泛起白色,告诉人们寒冬即将来临。

所有生物所有事象都为抵御冰雪季节而编起脖颈,绷紧身体。冬天的预感犹若肉眼看不见的薄膜覆盖着全镇,就连风的奏鸣、草木的摇曳、夜的静盗和人们的足音都仿佛蕴含某种暗示滞重而陌生。甚至原来使我感到心旷神信的河中沙洲的水流声,也不再抚慰我的心灵。一切一切都为保全自己而紧紧闭起外壳,而开始带有一种完结性。对它们来说,冬天是不同于任何其他季节的季节。小鸟的鸣啭也变得短促变得尖锐,时而谁见其拍动的双翅摇颤着这冰冷冷的空白。

“今年冬天怕是要冷得特殊,”老大校道,“一望云形就晓得。喏,你看。”老人把我领到窗边,指着压在北大山的又黑又厚的云层说,“以往每到这一时节,北大山就有预示冬日来临的云片出现。它好比先头部队,我们可以根据当时云的形状来预测冬天寒冷的程度。若是呆板扳平展展的云,说明是温暖的冬季;越厚则冬天越冷。而最糟糕的是状如大鹏展翅的云。有它出现,冬天肯定冷得滴水成冰。就是那种云!”

我眯缝起眼睛望着北大山的上空。尽管有些迷离,但还是能辨出老人所说的云形。云片横向拉长,足以遮蔽北大山的两端。中间则如山一样翼然膨胀开来,形状确实很像老人说的大鹏展翅。那是一只飞越山顶而来的不吉利的灰色巨鸟。

“滴水成冰的冬天五六十年才有一次。”大校说,“对了,你恐怕没有大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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