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晋铭笑得意味深长,“你们此刻不就在我手上吗?”
蕙殊一惊,立刻转头看念卿,却见念卿笑容不改。
“父亲不会拿我们做人质。”子谦冷冷道,“恐怕有人要枉做小人了。”
薛晋铭挑了挑眉,蓦地低声笑起来,直笑得蕙殊莫名其妙,七上八下。
“真是将门虎子,连说话神气都一样。”薛晋铭笑了半晌,终于正色道,“令尊说,他放心交托二位与我,让佟帅不必枉做小人。”
十六记:烟花杀·烽火起
这一路竟出乎意料的顺利,列车很快进入相对安全的地界,离码头已经不远。
蕙殊望着车窗外渐渐擦黑的天色,回眸见霍夫人仍在熟睡中,虽然车轮颠簸,她却睡得深沉,浓密睫毛投下如扇阴影,遮去眼底憔悴痕迹。这几日也不知她是怎样撑过来的,若非疲累到极处,也不会一坐下来便睡着。
蕙殊将大衣脱下盖在她身上,她在睡梦中蹙了蹙眉,并未醒转,只将大衣紧紧拥住。不知是否错觉,蕙殊彷佛觉得,她唇角紧绷的一丝浅纹舒展开来,脸颊贴了大衣呢绒,似有浅浅笑意。
这大衣上还有着四少的气息,她也闻到了么?是这气息令她安心,还是梦中有了谁的慰藉?蕙殊凝视她良久,心中怅然,竟在这一刻涌起艳羡。
此前纵有千百般好,她也不觉得有何可羡慕,不过是各有各的命运。可此刻,她却羡慕她有挚情如此。她爱她的良人,爱到连四少这般男子也不能动摇她的心,爱到身经百劫也要一往无前。
这样的孤勇,又有多少人爱得起。
颜世则,遥远得彷佛已褪色的名字,蕙殊努力回想他的脸,却只记得一点轮廓。
四少,更遥远得如同星空,知道他越多,也离他越远。
然而另一个人的坚毅眉目隐隐浮现,她不是没觉察,当他频频用灼热目光追逐她,又在她回眸时掩饰回避,她便明白他的心思了……许铮,这个呆头呆脑的人,起初曾觉得那样讨厌,如今却知他的忠义担当……蕙殊坐在窗下,不觉唇角带上浅浅笑意,任由心思纷纷扬扬。
不知列车什么时候已停了下来。
车厢门外脚步声近,霍夫人蓦然睁眼,不待蕙殊反应过来,她已一惊而起。
来的却是四少,一身戎装齐整,抬手轻敲门框。
“到站了?”念卿站起身来,大衣不觉滑落地上。
“从这里下车已不远,我们改走小路到码头,列车继续走。”薛晋铭微微一笑,“这样安全,只是要辛苦你们。”念卿会过意来,空车入站实在是一出高明的障眼法,却又担心道,“夜里走小路安全么?”
薛晋铭笑道,“许铮提早赶来探过路,备好了马匹,我们骑马过去。”
“许副官?”蕙殊惊喜脱口道,“他不是赶去见霍帅了吗?”
薛晋铭笑得促狭,“给你的惊喜。”
蕙殊一怔,旋即面红耳赤,“惊喜什么,才不关我事!”
念卿与薛晋铭相视,他的良苦用心,她自是明白的。
许铮只身冒着危险,提早过来探定虚实,预备接应,却与薛晋铭一起骗她,假称是去见霍仲亨,只是不想她一早担忧罢了。
念卿心中感动,不动声色捡起滑落的大衣,交还给蕙殊,“那就动身吧,事不宜迟。”
蕙殊忙道,“夫人你穿着,我不怕冷!”
但霍夫人只是摇头一笑,转身已走了出去。
四少望着她背影,想着她倔强地不肯欠他分毫情义,连他的大衣也不肯穿……一丝苦笑泛起,唇边尽是涩意。
下得车来,才知这趟短短路途的艰难。
寒冬入夜,风似霜刃,路面已经积雪盈寸。
蕙殊生长于南方,最是怕冷,被风迎面一吹只觉周身都被小刀子扎着,手足瞬时僵冷,恨不能缩成一团。在这样的夜里骑马穿行小路,霜雪湿滑,最是危险。
不远处亮起灯光暗号,果然是许铮,连同少许士兵和马匹,早已等待在此。
念卿踏着积雪迎上前去,不料脚下微微一滑,身侧立即有人伸臂来扶。她只道是薛晋铭,忙抽回手,抬眸却见是子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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