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烈没意识到我会贸然问他话,他受了惊吓似地抬起头来。
张国烈看见是我,说:“哦,没什么,刚才看路遥的小说,使我想起了我自己的一段生活。”
我看过路遥的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那还是在卫校读书时赶时髦看的。
我问:“你看到哪一段使你想起自己的一段生活了?”
张国烈没有回答我,他把翻开的书递到我面前。
我接过书,看了看张国烈所翻阅的那一页。那一页叙述的是金波和草原牧羊姑娘的恋爱故事。
张国烈见我看完了他所翻阅的内容,便有些感伤地说:“我读大三的时候爱上了校门旁边书店里的一位叫梅的姑娘。你大概已感觉到,我是个爱看书的人,我们学校有一座很大的图书馆,去书店里看书开始只是偶尔的事。自从我结识了梅,我就经常去书店里看书,一半是为了看书,更多地是为了我看梅几眼。梅长得很清秀,我很喜欢梅的这种清秀。我和梅在一起谈得最多的是人生,谈各自对人生的感悟。梅的家不在省城,她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便到了省城打工,找来找去找到了这家书店。梅说她非常喜欢这项工作,虽然赚不了什么钱,却可以看许多许多的书,这不是用金钱能衡量的。梅说她看了许多书,明白了许多道理,她不再为自己没考上大学而悲伤、沮丧了。没考上大学的人照样能过得充实,富有意义。考上大学的人未必就一定能寻找到人生的价值,有的人不努力学习,整日寻欢作乐,形如行尸走肉。梅说这些很认真,很投入。我们面对面坐着,我看着她清秀的面容心中生出无限的怜爱。我半开着玩笑说:”你不是说我吧?‘梅说:“我怎么是说你呢?别看你是大学生,我还是有些眼光的。’梅说这番话时脸上有淡淡的笑意。在那个时候,我已经爱上了她。”
张国烈讲述着他和梅的故事时,神色很飘然,我猜想此时张国烈的思维重新回到了那间书屋。小书屋布置得精巧、灵秀。书屋中间摆放着一张桌子,张国烈和她的梅面对面静静地坐着,他们手相互握在一起。
张国烈似乎没顾及到我的存在似的,他接着讲述着他和梅的故事。
张国烈说:“我和梅共同渡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有一天我怀着和往常同样美好的心情走入书店,却没看见梅的身影,我已经认识了书店老板。书店老板是个很通人情的中学女教师。我问老板梅去哪儿了,老板说梅已经走了,有可能是南下了。我问老板梅走之前有没有什么话要通过她转告我。老板说没有,说梅临走前留了一封信让她转交给我。
张国烈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他或许太需要把他胸中郁闷已久的话倾诉出来了。
张国烈说:“你不要看我谈得平平淡淡的,你能想象出我当时的心情吗?当时,我的心似乎一下子被掏空了,我感觉自己被沉入到深渊,幸好有一封梅留下的信,像是一块悬浮着的木板挽救了我。”
我不知道自己对张国烈描绘的那种感觉想象得准确还是不准确,我确实想象了一下,想象之后,我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我能理解张国烈那时的心情。
我探询着问:“梅的那封信写了些什么呢?她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张国烈对我的这种探询毫无反感的意思,他闭上了眼睛,轻轻地给我解读梅的信。
梅在信中说:“国烈,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这些天你可能没觉察出我情绪上的变化,我想我的情绪上也确实没什么变化,我不愿把我内心的矛盾情绪表露出来,我怕你觉察出会追问我这是为什么,我更怕在你的追问下,我找不出理由回答你。国烈,我放弃了我在书店里的心爱工作,为的是逃避你。我们是不大可能结合的。哦,国烈,我说这种话是不是太苍白,太虚伪了,请千万不要责怪我,请千万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就像你不会怀疑你对我的爱。我们真心地相爱过,当我意识到我们的爱情将不会有美好的结果时,就应该中断我们的爱,这样我们已有的爱情将永远是美好的,而不会因为我们的爱情产生不良后果致使我们的爱遭受玷污,乃至摧毁我们之间已有的爱。”
梅在信中对爱进行着一种哲理上的阐述,我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没听明白。
张国烈说:“我知道梅的意思,她也曾表露过她对我们俩爱情的忧虑,只是当时我一直沉浸在爱意融融的氛围中而毫不介意。”
我试探着问:“梅所忧虑的是什么呢?”
张国烈有些无奈地说:“梅所忧虑的是我毕业后的情形会怎么样。”
“你当时是怎么回答她的呢?”我问。
张国烈的脸上表露出了一种疑惑的神情,他说:“我觉得我当时并没有说错,我说我毕业后无论分配在哪儿,我都将把她带在身边。”
“梅又是怎样回答你的呢?”我继续问。
“梅并没有回答我什么,她只是很苦涩地冲着我笑笑,随后她又恢复得很平静,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她接着和我谈书,谈社会,谈人生。一切都在平静中进行,而梅却与我不辞而别了。”张国烈无限地感叹道。
张国烈讲述完梅的故事,就再没有主动同我扯什么话题,而沉浸在一种旧日感伤的氛围中。我被他讲述的这个爱情故事深深地打动了,我被梅这个纯洁超脱的姑娘深深地打动了。不知怎的,我在心底里说:“国烈,如果你愿意,我愿做你的梅。”
张国烈仍然每天沉浸在那种伤感的氛围中,他的眉宇间仍表露出那种独有的忧郁。他向我坦露了他的心扉,说明他信任我,至少他把我当成了一个可以交往的朋友。既然我们是朋友,我就应该尽到一个做朋友的责任,张国烈在感情遭受了挫折,我应该在精神上给他以抚慰。
在一天下午下班后,我和张国烈同时从办公室走出来。
我问:“国烈,今夜你有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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