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哥打的?为啥?”
说起这事顾大娘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牙气哼哼:“这个不成器的,蹲在街上嚼玉儿的舌根,缺德烂牙恨人有笑人无的,说得别提有多难听,结果就让咱家姑爷听见啦。这可好,一颗石头子打掉半口牙,嘴巴也豁成四瓣破了相。看如今这样子,娶媳妇怕都没指望了。”
水生捧腹哈哈笑:“活该,谁让他说俺姐,撞在俺哥手里算他倒霉。”
顾大娘接着说:“那段时间玉儿实在不好过,所以咱家姑爷就带她出门散心去了,呐,就是这趟出门才遇见你呀。他们走了,可没见这边有多热闹,别管那不成器的说了什么,天大地大脸面最大,被人打成这样,他能受得了?结果就跑到府衙去击鼓鸣冤,要告咱家姑爷。”
顾大娘越说越感叹:“这个不成器的,没本事更没脑子!他也不想想,官府的人是好使唤的吗?要是个街边小贩打了你,使两个钱,说不定还能给你主持个公道,可咱家姑爷是谁呀?他刚来西凉的时候就帮过太守的大忙,成亲时,太守还亲自登门去喝喜酒呢,西凉城里谁不知道,太守三天两头就请殷教头过府一叙,什么时候见面都是客客气气敬三分。你想想,这个不成器的要告他,底下的知府哪敢接案?当场就判了个诬告,说他是无事生非,信口雌黄,结结实实打了顿板子给扔出来。”
水生越听越乐,顾大娘一路说,他一路笑,直笑得肚子都疼了:“娘,那后来呢?”
“后来?”
顾大娘鼻子一哼:“官府的板子是好吃的?屁股都让人打烂了,少说也趴了三个月起不来床。你阿爹不落忍,不管再怎么混帐,他到底也是我们从小看大的孩子呀,现在成记的人都走光了,他一个人躺在家里,嘴也烂了,屁股也烂了,指望谁能照顾他?所以啊,你阿爹背着人给他请大夫治伤,没敢说是我们请的,又把吃的喝的交给左邻右舍代为转送,可到底人多口杂,一来二去漏了嘴。这下好,不成器的立刻翻脸,又摔又砸闹得不可开交。让人怎么办?好好的日子过到这一步,真不管他?将来到地底下见了成老爷子都没法交代啊。”
水生挠挠头:“娘,你和俺爹就是心肠好,可是做好人也不该这么受气吧?不如……对,以后再去送东西,俺替你去,他要是敢不收,俺就揍他。”
顾大娘听得笑:“你这孩子,好啦,这事不用你管,只是记着,回去千万不能说,不能让你哥你姐他们知道,懂吗?”
水生立刻发誓:“娘,你放心,打死俺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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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娘今天受了气,懂事的少年就留在这边帮娘一起生火做饭打下手,整整一天哪也没去。黄昏时顾老伯回来,笑呵呵招呼阿爹脱衣服歇脚准备吃饭,谁知顾老伯眉头紧锁,没说话已是叹气又叹气,似乎也有一肚子的烦心事。
“爹,你咋了?”
顾老伯揉揉太阳穴,随口应付:“生意上的事,你小孩家不懂,唉,再这么下去,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没法过了?水生瞪大眼睛,老天爷作证,生在穷苦人家,他从小最怕听的就是这句话。
水生着急起来:“爹,到底出啥事了?你快说说呀。”
顾大娘忙着摆桌,似乎早已心中有数,反劝少年:“水生,吃了饭早点回去吧,免得让玉儿着急,这些玉器行生意上的事,说了你真的不懂。”
水生急得干瞪眼,问不出来哪还有心情吃晚饭?急匆匆回家找阿姐。
红夜听说也是一愣,立刻和水生一道往娘家走。
“阿爹阿妈,怎么了?”
大晚上急着登门,顾家老两口同是一叹,愁眉苦脸才说起玉器生意如今的现状。
顾老伯眉头紧锁:“玉儿,咱上次走昆仑都已经是前年的事了吧,这两年……真是愁人呐,听说关内闹灾荒,北旱南涝都是越闹越凶;造反打仗的也是越打越乱,结果闹得玉器生意也跟着遭殃。不是就有那句话吗:盛世藏古董,乱世囤黄金。碰上这种年月,典当玉器的倒比买得多,再好的货色也是一天比一天卖不出价。就说上次你捡得那几块玉料吧,一等一的极品啊,都已经压到三万两一块,到今天还有两块没脱手呢。你想想,其它的货还能卖?到如今快两年了,上次走昆仑的本钱还没赚回来,一大半料石还堆在库里,老爹我干了几十年玉石生意都没见过这么糟糕的行市。还有官府这边,生意已经惨淡透顶,偏还要雪上加霜。这几年朝廷为赈灾、为打仗,摊派兵饷,征捐纳税是打着滚的往上涨,这不,今天又来了告示,年前才刚涨的税,从下月又要涨三成,里外里一两年的功夫,税负翻了两倍不止,你们说这生意还怎么做?还让人怎么活?”
姐弟俩都听傻了,没想到现在玉石行的日子有这么难过。
“说起来,阿琪家的生意是最大的,要是连他家都难成这样,其它小门小户岂不是都没法活了?”
顾老伯痛心疾首:“谁说不是呢,街面上打听打听,这两年还听说有谁走昆仑?全都走不动啦,惨淡苦熬,能把手里的货卖出去已经算不错。”
听着愁事一起挠头,可除了发愁,谁又能想出什么好办法解决问题?
红夜叹了口气:“阿爹,你也不用太着急了,再过几天沧海就能回来了,等他回来一起商量商量,说不定就有好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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