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样?爷的吩咐还没听清?不准弄死,不准弄丢,有怨气自管找爷说去,出了闪失你担着,反正和本姑娘说不着。”
说话的倒像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被她一阵抢白,之前抱怨的沙哑男人的声音立刻没了。
丫头说:“等醒了再叫我,没事少啰嗦。”
红夜眉头紧蹙,当终于吃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大块油布上。身下起伏不定,格外颠簸,偶尔听到‘哞哞’的牛叫,好久好久,她才搞清自己是躺在一辆行进中的牛车上。看到她醒了,车下立刻传来骚动,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汉子斜睨一眼,骂道:“睡神投胎,老子倒了八辈子霉才赶上这晦气差事。”
说着便招呼身边的伙计:“快去,到前面告诉银杏姑娘一声,这死丫头睁眼了。”
过不多时,一个穿着精致衣裙的姑娘来到牛车旁边看了看,却没说什么。她大概就是汉子口中的银杏吧,红夜这样想着,重新疲惫的闭上眼。说不清为何会这样虚弱,想动一动,四肢百骸却像散架似的无一处不在疼。
叫做银杏的丫头来过后就再无动静,直到天色擦黑,队伍停下来开始为露营忙碌。搭建好帐篷,那络腮胡的汉子指挥两个伙计,也像卸货物一样将她卸下牛车,随后扔进帐篷就再没人理她。
帐篷外映射火光,昏沉中她闻到饭菜的香气,还听到人们阵阵粗俗的笑语。是了,直到这时红夜才想起来,从岩洞中莫名醒来,到现在,她还没有吃过一口东西,没喝过一口水。
“水……”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帐篷外都渐渐安静下来,才有灯光照进帐篷。红夜茫然睁开眼,就再度看到那俊美却可怕的魔星。独孤桀静静的站在一步之外,没有开口,也没有任何动作,日间见过的银杏,拿着一个粉盒来到她面前,打开盖子,抓住她的手让拇指在里面摁一摁,随后便在一张纸上摁下手印。纸上写了什么,红夜根本没看到,只见银杏丫头拿过纸举到主公面前:“爷,请过目。”
独孤桀也不伸手,斜眼看看淡然说:“递回京师。”
丫头退去,当帐篷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才蹲下身审视他的俘虏。他的笑容依旧那样迷人,独孤桀笑着说:“想知道那是什么?是卖身契——卖倒的死契,一辈子不得赎身。知道你的卖身价是多少吗?”
他伸出一个手指:“一文钱!一文钱卖身!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是什么少昊娇主,只是个卖倒死契的奴隶!你会被卖到大燕为奴,致死方休!哼,知道吗,和东夷荒蛮之地不同,中原九州、大燕王朝,是个特别看重礼数和规矩的地方,像你这样的残花败柳,失了处女的身子,还有一文钱的卖身价,所有这些都会让你比妓女更贱、比趋狗更低!是所有人都可以随意踩在脚下的玩物!”
是么,这就是他依然继续的游戏?红夜听见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嗫嚅干裂嘴唇,只吐出一个字:“水……”
独孤桀冷然一笑:“想喝水,可以;想死,不可以!给我记住,你是没有机会再求死解脱的,听懂了吗?你那恶魔般的母亲,既然决意超度她,那就要做好准备替她偿还这十三年的血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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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吃喝,红夜慢慢从虚弱中恢复,摸一摸,额头上的淤青已经消肿,私密处撕裂般的创痛也渐渐不再疼。回缓过来,她终于得以第一次看清这个陌生的世界。跟随车队行走于旷野,放眼所见皆是一片绿荫。偶尔途中能依稀望见远方大片良田和农庄的袅袅炊烟,若在清晨,会有三三两两的农人扛着锄头出工劳作,还有追逐打闹的孩童时隐时现在阡陌地头。抬眼望,阳光明艳,天空蔚蓝如大海,当有飞鸟掠过,声音啼鸣如歌。
一路走来,红夜常常都会看到忘神,入目所见,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和曾经见证过的人间地狱几乎就是两个世界。
而几天时间,从人们的闲谈碎语中,她也已能基本拼凑出自己的境况。她所跟从的车队,洋洋洒洒铺展开来,队头队尾恐怕也相距一两里地。数不清的牛车、骡车、驴车依次前行,是空车回转的补给队伍,顺便带回战利品,回朝再做一笔丰厚的生意。
大燕王师荡平东海少昊,如今凯旋班师,而独孤桀的身份,正是大燕元帅柳毅的门下之客。作为柳帅门生,据说他不仅善官道,更善商道,年纪轻轻已是富甲京师。此次协助彪骑将军荡平东夷,在极短的时间内筹集充足物资保证军中补给,独孤桀名下的商队功不可没。
借大燕王朝以报私仇……原来是这样。
红夜隐约明白了,这是属于他个人的协军商队,所以才只有随扈,不见士兵。可是……她忽然想到那岩洞中的恐怖地狱,少昊女王……他声声切齿的字眼,那个算是她母亲的女人,是少昊之王吗?落进独孤桀的手里,究竟是他的个人行为还是军中默许?大燕的将军们知道吗?胡思乱想着,红夜抱以自嘲一笑,真是的,知不知道与她何干?人已经死了,魂归不知处,如今再纠结这些问题还有什么意义?
如今,她自己的处境充分符合着女奴的身份。车队里,那个络腮胡的汉子算是个小头目,平日里吆五喝六,随时挨上几脚几巴掌司空见惯。寂寞旅程,当一个肌肤如羊脂、乌发如泼墨,年轻貌美的女奴和一群彪形大汉走在一起,可以想见会是怎样的不堪。
正如独孤桀亲口所说,她是所有人都可以随意踩在脚下的玩物!她常常会被五六个人围在中间推来搡去、动手动脚,眼神中的淫亵、手底下的轻浮,所有一切都在挑战红夜的肠胃。是的,她每日最强烈的感觉就是恶心想吐,每个人的身上似乎都有一股令人无法忍受的膻腥臭气,莫说沾身,仅是靠近过来就已经让她受不了。有时候,红夜自己都感到奇怪,是错觉还是太敏感?那些脏兮兮的大汉暂且不论,像银杏那般的俏丫头,每天都干干净净衣着精致,按照别人的形容,尚未走近,扑鼻的香气已经先飘过来了。可是……即使是银杏这般‘体面’的人,走到面前,香粉气息遮不住的,依然是一股清晰可闻的浓重血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红夜说不清,她只知道,银杏每日在身边转悠,是肩负着某种使命。监督她不准寻短,当然,也监督那些饥渴似狼的雄性动物,不准越了底线。揩油归揩油、猥亵归猥亵,但如果真想过把瘾,还要先过俏丫头这一关。
“这是爷要过的人,爷没发话赏给你们,就趁早把裤带给我勒紧了!真敢越界,哼,倒看看你们有谁担得起!”
对于俏丫头,底下人自然敢怒不敢言,红夜就曾不止一次听到络腮胡汉子在私底下切齿:“妈的,做大富翁就是好啊,连使唤丫头都是个顶个的小美娘,老子要是也能有这么一天,一定要这个小妖精来好好伺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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