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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第2页)

抽打得鲜血淋漓,先生。

那么,克劳海西,第六诫是什么?

不可通奸。

不可通奸,就完啦?

不可通奸,先生。

什么是通奸,克劳海西?

不纯洁的思想,不纯洁的语言,不纯洁的行为,先生。

很好,克劳海西。你是个好孩子,虽然你对老师的提问可能反应有些慢,记性不大好,脚上也许没鞋穿,但你仍拥有“第六诫”的力量,记住第六诫,这将会保持住你的纯洁。

帕迪。克劳海西没鞋穿,他的母亲给他剃了光头,免得生虱子。他的眼睛红红的,一年四季总是鼻涕邋遢。他膝盖上的伤口从来没有好过,因为刚一结痂,他就揭下来吃掉。他的衣衫褴褛不堪,还得和他的六个兄弟、一个妹妹轮着穿。每当他带着流血的鼻子或是黑眼圈来到学校,你就知道这天早上他为了抢衣服和兄弟们厮打过。他恨透了学校。他快八岁了,是班里个头最大,年龄最大的孩子。他迫不及待地想长大,长到十四岁好逃跑,让人家把他当成十七岁,参加英国军奔赴印度。那地方温暖宜人,他会和一个额头上点着朱砂痣的黑皮肤姑娘同住在帐篷里。他要躺在那儿吃无花果,印度人都吃这东西。那姑娘从早到晚给他烧咖喱菜,拨拉四弦琴。等他有钱了,他就派人把全家接来,都住在帐篷里,特别是他家里那个患着肺病、常咳出大血块的可怜父亲。一次,我的母亲在街上看见了帕迪,她说:啊呀,瞧这可怜的孩子,简直就是个破布片包着的骷髅,要是拍反映大饥荒时期的电影,他绝对适合被拍进去。

我认为,帕迪因为葡萄干的事情有些喜欢我,不过我觉得有点惭愧,因为起初我并不是那么慷慨的。本森老师说政府要给我们提供免费午餐,这样,大冷天的我们就可以不必回家吃饭了。他把我们领到利米国立学校一间冰冷的地窖里,清洁女工奈莉。哈恩给我们每人发点牛奶和葡萄干面包。牛奶冻在瓶子里,我们只好把它夹在大腿间,让它融化。男孩们开玩笑说瓶子会把我们“那个东西”冻掉的,老师咆哮起来:再这么说,我就把奶瓶子放在恁们的后脑勺上化掉。我们都在自己的面包上寻找葡萄干,可奈莉说他们一定是忘了放葡萄干,她到时候问问那个送面包的人。我们每天都要在面包上寻找一番葡萄干,我终于找到一粒葡萄干,举了起来。其他的孩子们开始抱怨,说他们也想要一粒葡萄干。奈莉说这不是她的错,她要再问问那个送面包的人。这时,男孩们都乞求我把葡萄干给他们,他们愿意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我———一口牛奶、一支铅笔、一本连环画。托比。麦基说我可以搞他的妹妹,本森先生听见了,把他带到过道上打了个鬼哭狼嚎。我正想自己享受这粒葡萄干,可我忽然看见帕迪。克劳海西正光着脚站在角落里。屋里寒气逼人,他像条被踹的狗似的浑身打着哆嗦。对被踹的狗,我总是充满同情,所以,我走过去,给了帕迪那粒葡萄干,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为他做点什么。男孩们都叫了起来,说我是个傻瓜,一个***小受气包,说我会为今天后悔的。我把葡萄干递给帕迪后,又非常想要回来。可是已经太迟了,他马上丢进嘴里,吞了下去。他看着我,一言不发。我却在心里说:你是一个怎样的小糊涂虫啊,竟把到手的葡萄干给了别人。

本森先生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奈莉。哈恩说:你是个了不起的小美国佬,弗兰基。

牧师很快要来测验我们的《教理问答》以及其他课程了。老师只好亲自给我们示范如何领圣餐。他在帽子里塞满了撕成碎片的《利默里克导报》,把帽子交给帕迪。克劳海西,然后跪在地板上,告诉帕迪拿出一张小纸片,放在他舌头上。他向我们演示如何伸出舌头,接

住那张小纸片,等一会儿,再把舌头缩回去,然后双手合十祷告,仰望天空,带着膜拜的心情闭上眼睛,等待纸片在嘴里融化,吞下去,接着要感激上帝的礼物———这飘荡着神圣气息的神恩。他伸出舌头的时候,我们拼命憋住笑,因为我们从没见过这样又大又紫的舌头。他睁开眼睛,想抓住那些正在格格窃笑的男孩,但是他没说什么,因为上帝还在他的舌头上,这是一个神圣的时刻。他站起来,让我们围着教室跪下,练习领圣餐。他绕着教室把纸片放在我们的舌头上,并用拉丁语嘟囔着。有些男孩在傻笑,他冲他们咆哮,要是不停止傻笑的话,他们将要领的就不是圣餐,而是临终圣礼。这个圣礼叫什么,迈考特?

终敷,先生。

正确,迈考特,对于一个来自罪孽深重的美洲的美国佬来说,这很不坏。

他交代我们务必要小心,要把舌头伸得足够长,防止圣饼掉在地上。他说:对牧师来说,这可是一件最坏的事情。要是圣饼从你的舌头上掉下来,可怜的牧师只能双膝跪下,用他的舌头把它弄起来。他还得把地板周围都舔干净,怕圣饼可能挨到那些地方。牧师也许会舔到什么碎片,那会让他的舌头肿得有胡萝卜那么大,足以把他憋死。

他告诉我们,除圣十字架以外,圣饼是世上最神圣的东西了。我们的首次圣餐是一生中最神圣的时刻。说起首次圣餐,我们的老师兴奋得不得了。他走来走去,挥舞着棍子,告诫我们永远不要忘记圣餐放在舌头上的那一刻,我们从此就成为惟一的、神圣的、罗马天主教的、使徒派的、最光荣的教友。两千年来,男女老少为这一信仰而死。看见一个个殉道者离去,爱尔兰人没有什么可羞愧的,我们不是也贡献了许多殉道者吗?我们不是也在异教徒的斧头下坦然裸露脖子吗?我们不是也高唱着歌曲,犹如去野餐似的登上绞刑架吗?是不是?男孩们?

是的,先生。

是什么,男孩们?

在异教徒的斧头下坦然裸露我们的脖子,先生。

还有呢?

高唱着歌曲登上绞刑架,先生。

犹如……?

去野餐似的,先生。

他说这个班上也许会有未来的牧师和殉道者,尽管他对此极其怀疑,因为我们是他不幸教过的最懒惰的一帮笨蛋。

但是什么情形都有理由,他说,上帝把像恁们这样的人送到地上来捣乱,肯定有他的目的。上帝把没鞋穿的克劳海西、总有该死的问题的奎格雷、来自罪孽深重的美国的迈考特送到我们中间,肯定有他的目的。记住啦,男孩们,上帝把他仅有的一个儿子送上十字架,不是为了让恁们能在首次圣餐日到处伸爪子去“收钱”,我们的主死去是为了让恁们得救。接受信仰这一礼物已经足够了。恁们在听我说吗?

我们在听,先生。

那么,什么已经足够了?

信仰这一礼物。

好的,回家去吧。

晚上,米奇、小马拉奇和我坐在巷子尽头的路灯下看书。莫雷家跟我们家一样,父亲会把救济金或薪水喝掉,家里没钱买蜡烛或买煤油点灯。米奇看大书,我们两个看连环画。他的父亲皮特从卡内基图书馆借书,是为了在不喝酒的时候,或是莫雷太太住进疯人院的时候,让自己有点事干。他让米奇看任何他喜欢看的书,现在米奇看的是一本关于库胡林的书。他谈论着库胡林,好像知道一切似的。我想告诉他,在我不到四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库胡林所有的事了,我还在都柏林见过库胡林,他毫不犹豫地就来到了我的梦里。我想叫他别再谈库胡林了,他是我的,多年前他就是我的了,那时我还很小。可是,我又不能制止他,因为以前我从没听说过米奇给我们读的这段故事。这是一段关于库胡林的“不干净”的故事,我永远没法跟我的父母讲,它说的是艾莫儿如何成为库胡林的妻子。

库胡林就要长成二十一岁的大人了,他很孤单,想结婚。结婚使他虚弱,米奇说,结果他被杀死了。所有的爱尔兰女人都被库胡林迷得发疯,都想嫁给他。他说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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