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以后,最后三个伤员抬了进来。其中两个是轻伤,方和游迅速地给处理了。白求恩的手术台上的伤员是一个腿部枪伤的年轻人。
由董和贾协助着,白求恩迅速地给伤员做了动手术的准备。其他的人已经做完了工作,在跑进跑出,帮助民夫把东西载上驮子。
枪声又响了起来,这回更近了,有节奏地在山谷里回荡着。林奔了进来,后面跟着那个哨兵。“白求恩,你一刻也不能逗留了,”林急促地说。那哨兵宽大的农民脸上充满了恐慌的神情,急得气也喘不过来地说:“敌人已经到了第二座小山了。”白求恩头也没抬,冷静地回答说:“我正在动手术。你们立刻走——我们过几分钟跟着就来。”
“白求恩,”林恳求地说,“同志……”
“大家立刻都走,”白求恩严厉地说,“我们跟着就来。”他揩拭着那条满是血污的腿。
“不,”林突然坚决地说。他抓住了白求恩的胳臂。“我不走。我来动手术。如果必须有人留下来,应该留我。我来接替……我不准你继续动手术……”
“我是队长,林同志。除了董和我自己以及担架员以外,我命令所有的人立刻走。你把贾也带走。任何人不服从命令,我都要报告聂将军给予处分。”
手术台上的那个年轻人抬起头来,一脸恳求的样子。“大夫,我不要你因为我不走。”白求恩轻轻地把他的头按了下去。
“那你只好把我报告给聂司令员,”林说。“如果你不肯走,我就留下来帮助你。”
“大夫,你走吧,”那战士哀求他。“这不是很厉害的伤。把我带走丢下都可以,但是你千万在敌人还没到的时候就走吧。”
“只需要一会儿工夫,”白求恩说。“如果现在我在这上面花几分钟,以后我可以给你治好。如果我现在不动手术,你这条腿就要完了。”这时山里突然传来了机关枪的声音,和越来越近的步枪声响成一片。
后来谁也记不得那次手术做了多久。但是手术做完的时候,担架员正站在旁边看着,那战士还昏迷着就给抬走了,同时白求恩嚷道:“只带拿得动的东西!”过了一会儿,他们就骑着马,在从村子通到南面高山的狭窄的山路上奔驰了。
他们在山顶上站了一会儿,看着他们后面的担架都安全地抬了上来。
下面山谷里,敌人的先头部队正在进入撤退一空的村子。
他们在深夜到达了唐河上的一个村落,现在伤员从前线往那儿送着。他们整夜动手术,第二天休息,然后医疗队就分成了两组。一组由游和林率领,继续巡视其他的医院。白求恩带着方和董继续在流动的前线后面工作。
这样一分工,等目前的战斗结束以后,白求恩就可以立刻启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对董说,“我也许还来得及赶回去,跟我妈妈一块儿过圣诞节哩。”
“我希望现在没有别的原因再使你走不了,”董说,“可是你这手指怎么了?”
“又是那种该死的发炎……慌慌忙忙当中给划破了……前几天我们从后方被敌人袭击的时候……没关系。”
那天工作结束以后,晚上白求恩躺在床上,把那只感染的手指浸泡在浓度食盐水里面。第二天早上,他出现在手术室的时候,那手指已经肿胀得很厉害了。他看到大家注视着那手指的时候,便又说:“没关系。”但是他们注意到他不灵便地把那只发炎的手指直挺挺地向外伸着,做手术也比平时做得慢了。有一次,他一不小心在手术台上碰了那只感染的手指,痛得尖叫了起来,然后喃喃地说:“真该死,是不是?”
“我认为,”方建议说,“你最好等手好了再动手术。你休息的时候我可以动手术。”
“瞎说一气,”白求恩回答说,“我的手指以前也发过炎。我们今天在这儿做完,明早出发到下一站去。”
第二天早上他们没有走。东西都上了驮子好几个小时了,白求恩还躺在床上,董和方站在旁边。“同志们,我觉得有点累。对不起,我耽误了大家。”
他抱歉地仰脸看着他们。他两眼没神。他不停地用舌头润湿着烧干了的嘴唇。陷下去的两颊烧得通红。他的手现在像一个随时会破裂的巨大无比的水螅。“我们准备好了吗?”他问道。
“大夫,你病得很厉害,”方低声说,一面把手放在他那灼热的前额上。“发炎更厉害了。你现在发烧。我想我应该立刻切开一个十字,把脓放出来。好不好?”
白求恩闭着眼想了一会儿。“也许是个好办法,”他终于说。“好吧,就这样做。这样做就得了。然后我们就走。”
他们把器械拿到了屋子里,把贾也叫了来协助,同时医疗队的其他人员默不作声地聚集在小屋外面。当方切开了十字的时候,托着器械盘的贾护士开始哭了起来。白求恩不解地抬起头来看看她。“你哭什么?这只是一点讨厌的发炎。弄完了我们就走,明天你又可以在银坊帮助我了。”
董和方整天呆在那间小屋里。白求恩躺在炕上时睡时醒。他的脸烧得越发红了,伤口化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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