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灵书瞧着她那神情,心里忽地有些难受起来,咬了咬下唇,将夏小满的袖子都攥得皱皱的,方轻声道:“先父待母亲便是极好的,幼时常瞧见他们在院里把酒联句;哥哥也待嫂子极好,虽是不与嫂子论诗的,却与嫂子簪过花呢。”
夏小满牵了牵嘴角,这娃出自五好家庭,便当天下无怨偶了,她轻轻摇了摇头,道:“那是你母亲和嫂子运气好……”
纪灵书顿了顿,瞄了夏小满一眼,脸愈红,声音越发低了,道:“表哥还不是常与小嫂子一同耍逗烟霜的……”
“烟霜”是纪灵书暗自给六条起的名字,貌似是什么冠如烟霞身如冰霜,夏小满既然叫人家的猫为一饼,也就容忍了人家管自己的凤头红叫眼霜,就是叫雪花膏洗发水,她也得挺着。
夏小满万没想到绕到自家身上来,没脸红,却是一头黑线,且不论和年谅的关系,这耍逗“烟霜”……用以表示夫妇和谐,未免忒不靠谱,当两口子是过家家吗?净想着玩了。
“表小姐到底是小孩子呢。”夏小满甩掉插了一脑门子的黑线,勉强一笑,道:“表小姐将来就知道了。”
纪灵书心里也和手里的袖子一样皱皱的,手又紧了紧,红着脸,糯糯道:“将来……将来……便依小嫂子所言,寻那……那……不瞧家世,不瞧……不瞧皮囊的……只待……只待……”她头埋得低低的,再说不下去。
夏小满目光跃过她头上的珠花落到窗边鹦鹉架上,那周身雪白的鹦鹉“梨蕊”叼着自家脚上的金链子摆弄着,发出的声音,兀自玩得开怀。
自个儿也有自个儿的快乐呢。
如今她没有家世,也没有好皮囊。
不瞧家世,不瞧皮囊的。
年谅么……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30、狗血故事里的合作④
没改错别字版
永宁十九年二月二十五。玫州府城南。
如果首都阜泽城是这个时代顶级城市的代表,算是满分的话,那么,以此为标准比较,若只瞧玫州府市中心,绝对在90分以上,街道宽阔整洁,两旁铺面多是两层三层的楼,雕梁画栋,端得繁华;可若再看这城南的贫民区,那是连30分也拿不到。
这里就像是被遗忘的角落,房屋破败不堪,街道也是坑坑洼洼,来古代这么久了,夏小满还是第一次觉着马车颠簸得不行,从前走的路都算平整的,即使是在尉宣府那次,路况并不理想,却也没这么糟。
果然,在大城市呆惯了,小地方都呆不了,“衣食住”不必提,“行”也是极成问题的,………饶是你车再好,碰上都是坑的路也没辙。
“要想富先修路。”夏小满自家低声嘀咕着。这已经叫放了极慢的速度,冷眼一瞅,那拿个小墩子坐在车门附近的豆蔻,还是一副随时能被摇到车帘外头去的样子。她一把将豆蔻拽到身边儿来坐着,又瞧车里面坐的纪灵书也是不稳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另一只手拉住她,道:“你也往我这边儿点儿吧,可别晃悠出去。早知道不叫你过来了,这小身板儿……”
这两日纪灵书一直跟夏小满念诵着想问凌二嫂那绣花针法,那边木匠一将那简易轮椅送过来,她就乐颠颠的跑来,要跟着去凌家。夏小满一来也是想着打“表小姐要布施”的招牌出门,再来也是没当回事都出去逛街了,掌柜的店小二哪个不是男人?陌生男人也见了无数了。这会儿见个以后会很熟的男客还忌讳个什么!
茴香是劝了两句,未果;待去和小韦嫂子问凌家怎么走时,小韦嫂子也规矩长规矩短的紧着劝。夏小满也烦了,打算作罢,纪灵书却哪里肯依,一口咬定只见凌二嫂,不见旁人,便是非去不可当然这话不过是压小韦嫂子地,同纪郑氏哪里敢说出去串门子。只说上街转转罢了。最终也没人拗得过纪灵书。自然是让她出来了。
纪灵书往夏小满这边靠了靠。抿嘴笑道:“哪里有小嫂子说得那般!麒麟山山路也是这般颠簸,连走了多日,也没掉下车去过。”
夏小满点点头,倒是自家瞎操心了,丫头也是经过长途跋涉的人,倒是她自己,还没尝试过古代的陆路旅行。
纪灵书瞧着车窗外摇摇晃晃的风景,微微叹气,不是“笑贫”,是想到那样巧手的人住这样的地方。难免心里不舒坦,便低声道:“这样的地方,难为他们了。”
夏小满心道,怕也只能住这样地方了,被当成贼赶出来,诚信成了大问题,加上那时候凌二被打断双腿。肯定是血糊糊的,这么一家人,估计有钱也够呛能租到好房子。不少人是忌讳这个的,贼是一层,另一层,若是死了人,这房子再往外租也不容易。
想起不卑不亢地凌二嫂。夏小满也叹了口气。实在是难为他们了。
小韦嫂子先前地情报里也说了这地方破烂,没想到比小韦嫂子说得还差。让凌家住这么个蹩脚地破地方可不成。便是不说旁的,以后少不得要商量事呢,老让凌二嫂跑年府也不方便,自己出来一趟,还得颠个半死。得寻思着找处别的宅子,前面是铺面后面是住宅是最好,还能当着看店了,拿货做货也方便。
待逛荡到了凌家,夏小满越发坚定要给这两口子挪个地方的思想。凌家实在是比道上看到那些宅子还破三分。
不大的院子,连根儿草都没有,只一棵不知道什么树,勉强算作妆点,却是半枯半荣,只几枝上有叶子,倒还不如没有,越发显得萧瑟;两间半旧屋,简直是危房,怎么看都是歪歪斜斜,只比四壁漏风强一些。
凌二嫂迎出来时,到底是有些尴尬的,只道:“这般地方,委屈二奶奶和大小姐了。”“凌二嫂客气了。”夏小满掐了一把眼圈见红的纪灵书,提醒她同情的不是时候,携了她的手跟着凌二嫂往里走。
一间堂屋极是窄迫,勉强放下一张半旧方桌,两把藤椅,有了客人位置,便没主人地方了。两人带来的丫鬟只能在屋外等着了。
凌二嫂持着只粗瓷茶壶,站在地上,给夏小满她们倒了两盏茶,满是歉意道:“今儿知道信儿晚了,不曾出去买好茶回来,还望二奶奶大小姐见谅,只解解渴吧。”
夏小满摆了摆手,笑着招呼人把车上卸下来地轮椅推了进来,笑道:“我也同凌二嫂你说过了,咱们都是敞亮人,便无需这样客套见外了。这个是轮椅。我家六爷也是腿脚不利索,家人特与他做了这个,人坐上去自己也能挪动,便是不能,别人推着也轻巧,去哪里都方便。那日见了凌二嫂便派人去打了一辆,今儿才送来,便给凌二嫂带来了。还有一些我家爷用过的药,凌二哥许能用得上。也已派人去咱家年寿堂请大夫了,咱们先行一步,大夫随后能来。”
凌二嫂一怔,竟是擎着壶半晌说不出话来。夏小满这边笑着让她去给凌二试轮椅,她这才醒过神来,忙撂下茶壶,恭恭敬敬深施一礼,道:“奴谢过二奶奶大恩。二奶奶与我们已是恩重如山,我们尚无以为报,这物什如何敢……”
夏小满起身拉了她起来,道:“刚说完别客气见外!咱们若能凑份子搭伙,以后便是伙伴了;若不能,最少也是朋友不是,这点儿东西值什么!还是先去让凌二哥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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