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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部分(第1页)

凭吊官禄坤,

怀念天王洪。

洪秀全死后,众人无不伤感,将其尸葬于天王宫后苑里。以李秀成为首的群臣,拥戴十六岁的幼天王——洪福贵即位。幼天王是个孩子,不懂怎样处理国家大事,一切都交给李秀成掌管。李秀成原主张“让城别走”,遭到天王的反对。现在洪秀全虽然不在了,可是,再想弃城已经来不及了。到了现在,不论谁当天王,谁主持朝政,也无济于事了。

七月三日,最后一个保卫天京的要塞地堡城,也被敌军攻陷了。天京的失守,已经迫在眉睫。为什么这么说呢?原来天京的保卫战,从天京城本身的地理形势来看,从历代战争经验来看,都以保卫紫金山(即钟山)为首要任务。特别是迫临城郊太平门的第三峰及其南麓的富贵山尤为紧要。所以,太平天国自建都天京以后,就在第三峰上建天堡城,在富贵山建地堡城。军事家都清楚,要想保住天京,首先要保住天堡、地堡二城。而敌人要进攻天京,也必须首先攻克这两个要塞。进一步说,如果太平军守住这两处城堡,不仅可以保卫天京,并且还能借助于这两个城而居高临下,足以监视敌军行动的险要据点,进而击破敌军。一八五六年和一八六○年,太平天国军队两次歼灭江南大营的胜利战争,就是由于守住了天堡城和地堡城,使天京本身兔于被攻破的危险,然后在外面调来援军,造成对敌人的反包围形势,内外夹击敌人,使他们首尾不能兼顾而取得的。

如今,这两个要塞全都失陷。湘军得以接近城根,俯临全市,使太平军在城内的活动受到监视。湘军又在地堡城上架起大炮,向城内猛轰,形势如此不利,天京如何能不陷落呢?

七月十五日,曾国荃亲自到前线视察,参赞、幕宾二十多人跟着。曾国茶站到地堡城上,通过望远镜,侦察城中的情况。他发现宽阔的街道上,几乎无人行走。偶尔有些零散的太平军,猫着腰从街上穿过。残破的垛口后面,有人在轻轻蠕动,偶尔有闪光出现,那是刀矛射出的光亮。激烈的攻城战正在进行,透过浓烟可以看清官军正在分成十几路攻城。眼看攀上城头,又被守城的太平军打下来。一次、两次、三次……都没能占领城头。饿得筋疲力尽的太平军互相搀扶着,或靠在垛口上抵御官军。看样子守军最多不超过三千人,而攻城的官军却有五万多人。曾国荃感到很气恼,他跺着脚说:“我众敌寡,我壮敌弱。相差如此悬殊,为什么就拿不下来?”他又说:“我限令你们,必须在六天内攻占金陵。否则,提头来见!”说罢,拂袖而走。

众官佐不敢抗命。他们经过磋商,决定用挖地道的办法试一试;在炮火的掩护下,挖洞开始了,仅用五天的工夫,就把地道挖成,并放进了几千斤炸药。

一八六四年七月十九日午后,曾国荃又来到地堡城。副将蒙代山禀报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单等九帅示下。”曾国荃点点头问道:“攻城队都安排好了吗?”“回九帅,都已就绪。”“好,点火!”曾国荃说罢,就见旗兵把红旗一展,发出信号。刹那间,就听见天崩地裂一声,太平门被抬上了天,城墙坍倒了二十多丈的一个大豁口。巨大的气浪淹没了一切声音,安静了四五秒钟之后,突然一声大喊,清军冲进了豁口,与城内的太平军展开了肉搏。

李秀成见大势已去,急忙赶到天王府来见幼天王洪福贵。他气喘吁吁地说:“满妖已杀进天京,望我主赶快起驾。”洪福贵吓得面无人色,抖做一团:“到……到哪里去?”秀成说:“眼下很难说,待逃出虎口再说吧!”

这时的天王宫,已乱成了一团,宫女们哭喊着,奔跑着,不知如何是好。秀成对他们说:“不要乱,快拾掇东西,随我杀出城去!”

这时,国舅赖汉英、女军师洪宣娇、幼赞王蒙时雍,以及众多文武都赶到了。李秀成保着洪福贵在宫外上马,也无暇照管他人,拼命朝西门冲去。众人尾随在后,有的骑马,有的步行,足有一千多人。激战还在进行,街头巷尾处处都是战场。英勇的太平军并未因城破而气馁,还在和敌人作拼死斗争。跟随李秀成的人,不断地倒下去。待冲到城墙倒坍之处,已剩下不足三百人了。李秀成手握利剑,身披重甲,在前边开道,迎面与一队清兵相遇。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李秀成举起利剑猛刺猛劈,终于杀开一条血路,保护着幼天王冲出天京。走了不到半里,又遇上大队清军,把他包围。与此同时,幼天王和他的随行人员也被清军包围。

到了现在,李秀成也顾不了别人,只管往外冲杀。经过一番奋战,终于在夜幕掩护下,逃进钟山。回头看时,身边已无一人,也不知幼天王哪里去了。秀成暗道:“臣未能保住幼主,愧对老天王,真罪该万死也!”想罢,泪如雨下。他立马在高埠之处,往天京张望:但见熊熊的大火,把天都映红了。他似乎看见清军闯进了他的忠王府,把他的老娘、妻子、儿女都抓住了。他好像听到了儿女的惨叫声,母亲和妻子的呼救声。他的心碎了,有心杀回城去,救出一家老少,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了。只好面对京城,低声哭泣。

突然,从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人喊马嘶的声音,李秀成顿时清醒过来。他深知现在还没有完全逃出虎口,随时都可能与清军相遇。于是,急忙调转马头,奔深山逃去。

李秀成在老林里转了几乎两昼夜,水米没沾牙,实在是支持不住了。他强打精神,往四外观看,发现在不远的地方有座小庙:残垣断壁,折梁坍脊,破烂不堪,秀成暗道:此处僻静,不会有人来,休息休息再说。他催马来到庙前,滚鞍下马,只觉得头重脚轻,一阵目眩。他咬着牙定了定神,把马拴到一棵树上,摇摇晃晃走进小庙。这庙内并无塑像,空洞洞的,一点声音也没有。秀成靠着门框席地而坐,闭上眼睛,把头往后一仰,时间不大就睡过去了。

外边,斗转星移,天已大亮。被挂在树上的大白马又饿又渴,实在忍受不住了,仰起脖子“咴儿咴儿”叫个不停。

这时,从山路上来了一伙人。一个个大包小包,胸前背后背着不少东西。走在前边的是个矮胖子,三十多岁,两只金鱼眼往外鼓鼓着,帽子歪扣在脑袋上,一身粗蓝布裤褂,挽着裤腿儿,光着两只熊掌似的大脚。这家伙指手划脚、正跟大伙说话:“兄弟们,谁也别松劲儿。咱们还得划拉划拉,万一再发笔小财呢!趁这个机会不捞点儿,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儿了。”

书中代言:这小子叫赖三,是本地一个无赖。平日游手好闲,东游西逛,不务正业。天京失陷后,城里城外都闹起兵灾。烧、杀、抢、掠,什么事情都出现了。赖三认为这是发财的好机会,他找来七八个地痞,到处乱窜,有时拣东西,有时抢东西,有时还劫道。因此,他们弄了不少外财。昨天晚上,他们抢了一夜,到现在还没合过眼,有人建议回家睡一觉,也有人建议适可而止。偏偏这个赖三不满足,还要划拉一圈。

他们正往前走,忽然听见马叫的声音。赖三一怔,赶紧躲到树后往四处察看:只见小庙前拴着一匹大白马,周围并没有人看守。赖三寻思道:仗打得那么激烈,骑马的人随时都可能战死或受伤,不用问,这匹马主人可能出事了。想到这儿,乐得他金鱼眼睛更往外鼓了。赖三偷偷地摸到小庙前,见此马金鞍玉辔,装饰华贵,马颈下还挂着一个皮囊。他伸手把皮囊摘下来打开观看,可把他乐坏了。里边装着金条、金砖、金元宝、红绿宝石、珍珠翡翠,足有一百多件,赖三看罢,夹起皮囊就走。

另一个叫马秃子的土棍,一把把赖三抓住说:“你怎么走啊?快把东西拿出来,大家分分吧!”赖三把胳膊一甩说:“放屁!是老子发现的,还分什么?”马秃子说:“当初讲得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钱平分。你小子怎好赖账?”赖三道:“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不分就是不分。”“不分不行!”马秃子怒斥道,“你小子再走一个我看看。”说着放下包袱,直奔赖三扑去。赖三更不示弱,把皮囊背到身上,亮出双拳便打。两个人滚在一起,打了个不可开交。那些坏蛋谁也不敢管,站在旁边看热闹。

正在这时,来了一队清兵,都骑着马,拿着刀枪。为首的是个千总,他们是奉令搜山的,缉拿大平军的伤员和散兵游勇,正好遇上赖三和马秃子干仗。这个千总催马来到他们面前,高声喝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赖三一看,顿时傻了眼,不知如何回答。两个骑巡从马上跳下来,“啪!”给了赖三一马鞭。赖三“唉哟”一声跪在地上:“官长留情,官长留情,小人是山里的柴农。”千总看看他们的打扮,又看看满地的包袱和箱笼,心里就明白了八九:“搜!”他一声令下,骑巡都下了马,把这些家伙搜了个底朝上、从赖三身上发现了那个皮囊和里边的东西,千总大惊道:“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赖三不敢隐瞒,如实他讲了一遍。千总喝令把他们捆上,又把皮囊里的珍宝归为己有。清兵来到李秀成马前,都被惊呆了。看样子,骑马的主人,最小是个侯,也许是个王。千总吩咐一声:“搜!”很快就把李秀成发现了。这个千总轻轻地走到李秀成面前,哈着腰仔细打量。不看则可,一看哪,可把他乐坏了,心里说:我的娘啊,这不是李秀成吗?是他,一点儿没错。

原来这个千总姓陈,当年在李秀成部下当兵,后来随韦俊投降了官军。这次,又随曾国荃围攻天京。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李忠王。他暗自惊喜道:活该我官运亨通,人财两旺,要把李秀成献上去,不赏我个参将,也赏我个游击将军。他向外边一摆手,几个骑巡闯进庙中,伸手就绑。

恰在这时,李秀成被惊醒了。他矇眬睡眼往四外一看,顿时睡意皆消。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使了个左右开弓,把两名清兵打倒。又飞起一脚,把那个千总踢出庙门。李秀成飞身跳到庙外,朝战马冲去。

第七十七回 李秀成被俘失节 太平军继续战斗

大将最怕骨头软,

变节投敌遭人怨。

委曲求全难保命,

身败名裂最可叹。

李秀成扑到马前,打算逃走。可惜他腹内无食,身体过分虚弱,双腿一软,摔倒在地,被清军抓了俘虏。

那个千总走到李秀成面前,拱手道:“忠王,请你老老实实跟我们进城,我绝对不难为你;倘若你不识抬举,可休怪我无理。”李秀成低头不语,被清军架到马上。千总为防备万一,连人带马捆在一处,喝令一声,奔天京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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