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说公子做文官不好。
他只是觉得公子这样的鹰隼不该被围困在长安这一方狭小之地,塞外的大好河山和无边的战场才应该是他大展身手的地方。
命运着实弄人。
原本该入鸾台的大公子战死在沙场,原本应该成为一代名将的二公子却做了文官。
二公子……真的能甘心吗?
杨保掩下了眼中的情绪,一圈圈替他研着墨。
崔珩提笔改着画,当饱蘸了笔墨的笔尖顺着那轮廓一点点勾画下去的时候,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不自在,总觉得是在握着她的手亲自教她作画一般。
连那画纸上都仿佛沾染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清淡香气,一丝一缕顺着他执笔的手缠上来,往他怀里钻……
一张画改到了大半,香气已经缠的他有些心烦,他笔一撂,连墨迹都未干便直接将那画抽了出去:“送过去。”
杨保愣住,又匆匆扫了一眼,只见那朱笔密密的圈了不少地方,详致地标注着。
二公子的画技堪称一绝,能得到他的亲自指点,这次这位表姑娘也不算亏了,心里的歉疚这才终于散了一点。
雪衣不过随口一说,根本没料到这位二表哥真的会答应。
可夕阳西斜的时候,杨保竟真的送了画来。
她展开了那修改好的画,入眼便是密匝的批红。
连她抖动的地方都标了出来。
整体修改后,明显要比她画的好了许多。
雪衣捧着那画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但送都送来了,没有浪费的道理,于是婉声道了谢,仍是叫晴方准备好了纸笔,准备跟着批红学一学。
“要我说,娘子您就是太心软了点,一张画就消了气了。”
晴方撇了撇嘴,实在不如她看的开。
“那不然呢?”
雪衣原本也只是想借送画博一博二表哥的好感,眼下虽曲折了些,但目的倒是达成了,甚至还白得了指点。
算起来,她一点儿也不亏。
于是执着笔,不紧不慢地跟着描摹起来。
一笔一笔跟着那朱笔摹练,她愈发觉得这位二表哥是个胸中有沟壑的,连落笔的笔锋都格外的苍劲有力。
不像是在作画,倒像是在作战似的。
她摇着头轻笑了一声,疑心自己怎会有这般古怪的念头,忙甩了出去,认真地拿了半透的竹纸罩在上面跟着学。
窗外夕阳西下,暖黄的光透过窗子晕进来,铺洒在竹节棉纸上,照的人昏昏欲睡。
雪衣生了些倦意,提着笔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支着的手肘一斜,伏在了桌案上睡了过去。
不知何时做起了梦,梦里夕阳也是这般绚烂。
她仿佛也在执笔作画,只是身后还站了一个高大的男子。
那男子把她圈在怀里,握着她的手一点点教她作画,两个人相拥的影子长长的投到对面的屏风上,温情脉脉。
雪衣被他清冽的气息包围,执笔的手微微发抖,忍不住想回头看看他的样子。
可她脖子还没转,头顶上便传来了一声低沉的训斥:“专心。”
她不敢再乱动,只好乖乖地低下了头。
“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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