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赏佩佩站定了,不知道都半个月前的事儿了怎么现在又被他提起来了?
难道是要教训她护理不周?赏佩佩在口罩下已经狠狠咬住槽牙,准备好跟他唇枪舌战大战一场。
紧接着,溥跃深吸一口气,鸦黑色的睫毛像片羽毛似的抖了抖,他上卫生间不及时尿了一床,是你半夜值班发现硬是给他把被褥都换洗了。
切。赏佩佩一听这茬事头顶还在冒火,小胳膊往胸前一抱压低声音凑过去,还说呢,我半夜过去查床看他就不对劲,手往被子里一摸全是湿的,他还不让我掀被,说我是不是要耍流氓。
老头倔着呢,最后还是我好说歹说第二天早上带去看了医生。你说那一晚上睡在床上能舒服吗?
迎面走过804的家属,侧目看了他们一眼,赏佩佩喉咙噎了一下,口罩下的贝齿松开又咬了咬下唇,才反应到自己好像说得太多了,像是在抱怨本职工作。
她这会儿也有点尴尬了,晃了晃手上的输液瓶,喏嗫着开口讲:你别多想我就是随便
话没说完,对面溥跃已经打断她的话,无比真诚地道了一句:谢谢你。
上次修车那事儿也跟你道个歉,对不起,我这人不会说话。你别介意。
没想到没素质的人有礼貌起来比谁都会。
这下子轮到赏佩佩觉得别扭了,她不仅觉得别扭还觉得很不好意思,平常她工作很少和病人家属攀谈,刚才也并不是有意要把病人的隐私说出去的,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上次在修车行吵的那一架吧,再或许是因为对方的微信头像让她觉得安心。
她对溥跃好像有点说不清楚的熟悉感。
真的是太久没和同龄人接触过了,就连神经病也能被她当做可以倾诉的对象。
磕磕巴巴半天,赏佩佩还是没忍住,讲了一句她从工作以来从没有和任何病人家属说过的一句话。
她握了握拳头,眼神也回避着对方,飘向远处的地瓷砖,轻声说:不用谢,其实我们照顾得再好,比不上你们多来两次,老人嘛,到走了都还是想回家的。
下午六点半,修车店内的溥跃准时摘了手套。
就着炉子上烧开的一壶热水兑了半盆凉水,蹲在地上用肥皂仔细清洗手上的油污。
最近蓟城客户那两辆川崎改了一半,另一半的配件都在运输的途中,所以他这几天零零碎碎接了些别的快活,整体上不算太忙。
但说是不忙,今天下午从医院回来,他的工作效率显然就不太高,一辆慢撒气的国产奔达,一条胎卸下来在水里找了半天,最后还是扔给了石头收尾。
石头这会儿补好了胶皮从零件堆里钻出来,看见他那位老板洗了十五分钟的手还在那儿搓指缝呢,也抹了把脖子走过去蹲下来。
就着一盆剩下的水洗了两把手,才试探着问他:哥,咋了,是不是下午去医院,叔的身体又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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