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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第1页)

他翻一白眼,嘴里嘟嘟哝哝。

“客人还没到,你倒抢了个先!”主人气不打一处来。

他搓搓手。

他再挨骂也不报复,甚至不生气,比方并不靠近酒席强讨,更不会突然上桌抢夺,只是远远地坐在树下,一声不吭地吞咽口水,好像是来为酒宴义务站岗。但这样一个蓬头垢面的哨兵有点煞风景,一旦撞入客人的视野就如无形叮咬,让人心里发毛。万一起风了,不知来自何处的馊臭徐徐入席,与各种佳肴串味,给各种恭维与祝贺的话增鲜,更会大败客人们的兴致。想到这里,主人只能自认倒霉,盛一碗肉饭前去恭请哨兵撤岗,去柴房或墙角单独进餐。更好心一些的主人不但管饭,还会塞几角钱,让这颗毒气弹早一点乐颠颠离去。

对于他来说,酒宴当然不是天天有。有时候,他爬上小镇附近的山头,竖耳细听好一阵,也没听到远方的锣鼓或鞭炮,只得怏怏地回到街上游荡,收缩一下鼻孔,在这家门口炖墨鱼气味中坐一坐,在那家门口煎豆腐的气味中倚一倚,困了就蜷缩身子睡一觉。他还是不会开口乞讨,不会那样没皮没脸。如果无人施饭,他就会抹抹嘴巴往垃圾站而去,找一点菜根菜叶什么的入口。日子长了,他连活蛤蟆和死老鼠也能吃,有时口吸一条蚯蚓像吸面条;嚼一只蚱蜢如嚼花生。但他从来不生病,有时脸上还有两块鲜鲜红晕。

“哇——哇——”他气得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威胁那些把垃圾倒在站外的孩子。

如果发现有人倾倒霉变的香烟、腐烂的瓜果、过期的滋补品,他也必定冲着浪费者再次发飙,再次气得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哇——哇——臭屎屎——”

故人(外一篇)(6)

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没人知道他的名字,见他支着几颗龅牙,都叫他“龅牙仔”。他的年龄也难以确定,虽然已有抬头纹,但一张脸鲜嫩,嗓音很尖细,薄薄身子好像还没发育完全,看上去是老年与少年的随意凑合。

比较熟悉他的是两个乞丐。一个外号铁拐李,是本地名丐,总是扶一钢管为杖,虽气象凶险,但每次只讨三分钱。你要是给他一分钱,他会坚决拒收。你要是给他一角钱,他追着喊着也要将七分钱找还给你,决不占便宜,决不乱规矩,让人们觉得特别有趣,也更愿意掏出钱来测试他的诚信。另一个外号变形金刚,是个大胡子,操四川口音。其绝活是在车站或码头占据最佳迎客位置,一屁股坐下来,三下五除二,让自己的左腿膝关节脱位,来一个前后倒置,如同下身反接了一只脚,有点惨不忍睹。照他求助纸牌上的说法,东风浩荡,凯歌震天,红旗漫舞,革命形势一派大好越来越好,但建设祖国的无私奉献者们有苦何处说?无钱疗伤之苦可有人知?……他的动人说辞和志愿军、老劳模一类不知真假的身份,每次都为他赚了个盆盈钵满。但只要旅客们散去,他左右看看,咔嚓咔嚓两下,又能使膝关节复位,金刚再次变形,然后夹着纸牌从容回家。

据他们两人说,小花子已来花桥镇三年多,与他们同宿镇西门桥下,平时不怎么言语,也不做什么有伤丐德的坏事,只是喜欢偷偷公家的招牌,曾先后把学校、兽医站、计划生育协会、革命历史教育基地等牌子,偷搬到桥洞里来挂了个琳琅满目。他连镇政府的牌子也敢偷来当床板,说政府干部连垃圾站都管不好,搞得那里臭水横流没法下脚,实在臭屎屎,太臭屎屎,根本不配挂牌子。至于他自己的事,他家里的事,谁都没听他说过,只是听到他常在深夜梦中大喊一个人名:“龙贵”,“龙贵”,“龙贵”……大概就是他常在街面上寻找的那个人。

“这里根本就没有姓龙的。”镇上有些人早对他宣告。

“你那个龙贵么,我认得。他到九江去了,江西九江,知道么?”也曾有人这样打发他。

不知道他去过九江没有,去过人家胡乱说出的湘潭、永州、祁阳、安化、麻阳没有。不过他还是幽灵般地出没于小镇,似乎要死守这一个约会地点,深信他期待的人不可能失约,正在远处一步步朝他走来。龙贵是他什么人?给他许过什么愿呢?或者龙贵只是他梦中一位救苦救难的下凡仙人?……人们不得其解。每逢汽车喇叭或轮船汽笛鸣响,只见他应声而起,呼的一下蹿去车站或码头,在客流中穿插如梭,逢人便急急地掀起几颗龅牙:“有叫龙贵的吗?”……见对方茫然,便进一步唾沫喷飞:“龙马的龙,富贵的贵。”有时还在掌心上写给别人看。

人们总是对他摇头,或是被他油光光的衣衫片子吓住,慌慌地快步跳开,像避开一只硕大的苍蝇。

这些旅客大多是来进香拜佛的。花桥镇是他们上山的必经之地。山上有一禅庙,近年来香火很旺,钟鼓常鸣,轻烟薄雾缭绕林间。穷人和富人都去那里祈福,特别是一些瘸子、瞎子、聋子、瘫子以及各等哎哎哟哟的重病者,不知道听了什么传言,都急着上山求医——据说那里有一位神僧颇得佛力,不用针和药,只是撮土为丸,吐痰为汤,随便在来人脸上摸一摸,或者朝来人屁股拍两掌,就能包治百病。小镇因此越来越热闹了,不光出现了五花八门的斋菜馆,还有各种卖鞭炮、香烛、佛经、雕像、供品、碑刻拓片及各种旅游产品的店面。有些非法游贩也出现在此,躲过警察与市场管理人员,偷偷向旅客兜售神僧的指甲、皮屑、胡须乃至干粪便,声称这些秽物均有医疗神效——只是不知他们的货品是真是假。。 最好的txt下载网

故人(外一篇)(7)

有一个鞭炮老板姓陈,这一天站在店前东张西望,最后把目光落在龅牙仔身上。“你过来,过来!”

小花子懒懒地看他一眼。

“你是要找龙贵吧?我可以帮你找到。”

龅牙仔眼睛发亮,朝他走近了两步。

“我还骗你不成?龙马的龙,富贵的贵。没错吧?不过,我不能白帮你,你得给我信息费。”

龅牙仔听懂了,撒开两只赤脚就跑,不一会儿气喘吁吁又回到老板面前,扒开一个旧塑料编织袋,出示里面的各种宝贝:一盏旧台灯,一只旧公文包,一台可以发声的旧收音机,还有一大堆男式和女式的旧皮鞋,轰隆隆的脚臭味扑面而来。

“把这里当废品站呵?要熏死我呵?”老板捂着鼻子后退,“这样吧,你给我一百块钱,要不就给我打五天工。”

龅牙仔沉下脸,提着编织袋就走。不过龙贵对他还是有吸引力的,他没走出两步又折回,挠挠头,指着隔壁小店里卖的包子。

老板好笑,“看不出,你小子还会讨价还价?好吧,我就每天加你两个包子,算是你的加班费。”

龅牙仔咬着两个包子,跟着老板走了。事后人们才知道,这一天鞭炮厂有工人嫌工钱少,突然辞工而去,人手忙不过来,陈胖子只好临时拉龅牙仔顶班。老板哪里知道什么龙贵,只是以为小花子好哄,到时候胡编个说法就行。他没料到,五天过去以后,龅牙仔成天追在他屁股后头问:龙贵!龙贵!龙贵!……差一点在他耳朵里磨出茧子,还抢他的帽子。实在混不过去了,老板只好装模作样打了一个电话,回头说:“湖下村是有个龙贵,不过刚生出来,还差三天满月。东门外呢,有条癞皮狗也叫龙贵,大家都这么叫,你可以去找。第三么……”他还没有说完,龅牙仔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发出持久的尖叫,夺过电话机就往地上砸。老板当然早有防备,出手夺回电话机,仗着自己腰圆膀壮还把小花子一身骨头扭得咯咯响。“老子给了你三条信息,没加收你的信息费,就算便宜你了。你还要在这里行武?找死呵?老子一个指头把你捏到门缝里去!”

他把龅牙仔轰出店门:“滚远点,滚远点,要是再让我看见,我就把你吊到井里去凉快凉快!”

老板的大洋狗也及时出阵,冲着龅牙仔一阵大吠。

小花子这才逃之夭夭。

陈老板财大气粗,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时搬着肥大屁股随便往哪家一坐,主家就得笑脸相迎,又是敬茶又是敬烟,还得恭敬聆听各种教训。他说你家茶叶不好,你家茶叶就是不好。他说你家儿子太蠢,你家儿子就是太蠢。他说你家里有鸡屎臭,你即使从未养过鸡,即使在家里刚喷过三轮香水,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大家都把他当菩萨他爹供着。不过,陈老板接下来的日子有点不顺。比方每天早上开门,他店门前不是有一堆臭屎,就是有几堆五光十色的垃圾,气得他脑袋大。一个“良种猪仔基地”的牌子不知何时挂在他门前,更让他满脸猪肝色,操起一张板凳就砸。但刚砸了这块牌子,两天后门前又冒出一块“烈士陵园”的牌子,比良种猪仔还糟心十倍。他气歪了脸,令手下人把牌子火烧了,在店门前一连放了十挂万子鞭,在门槛上淋了三道公鸡血,还觉得店门前不干净。

陈老板不至于当烈士,不至于住陵园,但事情不能细想呵,一想就大病了一场。他重新出现在邻居面前时,头贴黑膏药,手脚僵硬,哼哼唧唧,还时不时胸闷欲吐。照他的说法,害他的不是别人,肯定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龅牙仔,真恨不得扒了那家伙的皮才好。他这次住医院、拜菩萨总共花了大几千块,算怎么回事?就算抓住了那个小杂种,把他剁成碎片卖上十次,也卖不出这么多钱吧?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故人(外一篇)(8)

“还是老班子说得对,花子惹不得,惹不得的。”陈胖子苦笑着直摇头,从此见了龅牙仔就躲,见了所有的乞丐都心虚气短。据说他后来花一笔钱,买通一个黑工头,把龅牙仔骗到贵州去下井当煤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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