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紫宸殿后,张台只觉得殿中暗香盈鼻,屋内摆设恍若仙宫,顿时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待进了内殿,她看到上首坐着的红衣女子时,竟是呆了片刻,才回神行了大礼:“学生张台,见过皇后娘娘。”
她现在还没有被褫夺功名,自称学生倒是没有什么错。
“你就是张台?”
顾如玖看着眼前弯腰朝自己作揖的姑娘,若不是她现在已经知道对方是女子,绝对不会相信对方是女扮男装。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相貌长得太像男人,甚至连喉间都有些许凸起,就像是男人的喉结,只是比起普通男人来说并不是那么明显罢了。
还有她肩膀宽大,身材魁梧,胸部不知道是有意束缚着还是本身就不丰满,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男人,不见半点女子的特征。
“学生正是。”
张台不知道皇后娘娘召见自己的用意,所以对方怎么问,她就怎么答。
“我看过你作的文章,言之有物才华不凡,”顾如玖给她赐了座,“尤其你在文章中提到的有关水利的内容,十分的有意思。”
没有想到皇后娘娘竟然欣赏自己的文章,张台有些激动,连连道:“学生才疏学浅,让娘娘见笑了。”
“不,你是个难得的人才,就连陛下都曾亲口夸过你的文章。”
顾如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看着张台竟觉得有些可惜,若此人是个男儿,必定能在朝中有所建树,只可惜……
张台知道皇后娘娘未尽之言是什么,她想起自己的现状,竟心生绝望之感。
“能给本宫说说,你为何要作男儿打扮,来参加科举吗?”
顾如玖想了想,“若是情有可原,本宫愿意在陛下面前为你说情。”
站在角落的白贤羡慕的看了张台一眼,这姑娘可真是走运,平日里皇后娘娘可很少为了别人到陛下那里求情的。
张台心头一动,便把自己过往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总的说来,就是她没出生的时候,父亲便意外而亡,母亲为了保下家中田产,便谎称她是男儿身,并且在户籍登记时,把性别给她写成了男。后来母亲改嫁给一位乡绅,她就开始读书习字,因为天资聪颖,便考进了一个学院,然后便是乡试会试……
她自小被当做男儿养大,而她在十岁前,也一直把自己当做男孩子,到了后来才知道自己与真正的男孩子不相同。当日参加殿试的时候,她甚至想,若是能一展心中抱负,此生就做个男儿,不婚嫁也是值得的。
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份竟被人拆穿,她不仅犯下了欺君之罪,并且还有可能连累家族与书院,所以竟惶恐不安,恨不得以死谢罪。
她不怕死,只害怕死了会连累家人与书院的先生们。
可是她又觉得不甘心,为什么她不能入朝为官,就因为她是女儿家吗?因为是女儿,便不能继承田产?因为是女儿,就该嫁人相夫教子?就因为是女儿,就不能有抱负不能有才干?
她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听完张台所讲的人生经历,顾如玖觉得张台有性别认知障碍,虽然她接受了自己是女人这件事实,但是由于她在十岁以前一直认为自己是男孩,所以她的说话做事方式,都没有用“女性应该是什么样”来束缚自己。
顾如玖一直觉得,所谓的男性女性思维都是骗人的,人与人的思想与性格并无男女之别,只是后来男人希望女人娇弱,希望女人安分守己,便对女人立下了条条框框,并且一次又一次的对女人说,你们女人应该是什么样的,你们女人怎么做才是对的,超过了这个框框,就是伤风败俗,就是有违女人的本分。
而女人渐渐的便在这个框框中失去了自我,以为女人就该这样,然后便忘记跳出这个框,并且还教育其他女人也不要跳出去。
她们会说,框框以外是可怕,是有违伦理道德的。
便是顾如玖自己,也站在这个框框中间,看着框外的风景,却不踏雷池一步。所以她对张台这样的女人,心里是怀着几分敬佩的。
一个有才华的人,本来就值得人尊敬,无关他是男是女。
“你……是个很有才华的人,”顾如玖看着张台道,“我记得历史上,曾有过女子为官,女子做巡按的前例?”
张台起身朝顾如玖行礼道:“回娘娘,确有先例。”
只不过都是昙花一现,就犹如大海中的小浪花,惊不起多少涟漪。
顾如玖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道:“你先回去吧。”
她转头对白贤道,“白公公,送张先生回去,告诉天牢的护卫,不可为难张先生。”
听皇后娘娘称张台为“张先生”,白贤心里便有了数,当即便应了下来。
出了乾坤宫,白贤笑着对张台道:“张先生是有福之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请不用担心。”
张台不是傻子,自然清楚白贤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转身朝乾坤宫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拜了三下后,才跟在白贤身后离开。
朝堂之上,文官们正在为张台一事争论不休,大多人认为张台所犯欺君,罪不可恕。而也有部分人以为,张台乃是难得的人才,不能因为她是女子,便否定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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