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请示地看向氾丹。
氾丹点了点头。
乞大力挺直腰板,咳嗽了声,庄重地吩咐命道:“带嫌犯和案证!”
一个道冠鹤氅的五旬方士被带到了堂上。
这方士麻利地跪倒在地,俯首说道:“小人罪该万死!实是不知段承孙向小人买药,是为行凶杀人!小人的这药,本是用作治疗五石散疾的。小人售药给段承孙时,已经说得清楚,此药有剧毒,每次只可食用稍许,不可过量!却没想到,段承孙竟用小人之药,做下了那般歹毒之事!”说着,叩头不已,说道,“小人自知罪过,是打是罚,悉从上官。小人甘愿领受。”
五石散的五种原材料都是矿物质,长期服用之下,往往会出现严重的后遗症,轻则皮肤溃烂,重则损害脏腑。这个方士说的“五石散疾”,说的就是这些后遗症。
所谓“以毒攻毒”,治疗五石散后遗症的药石中,不少也是取自矿石,同样是含有毒性的。
乞大力给下边的吏员了一个眼神。
一个吏员把一包毒药放在了这方士的面前,问道:“你卖给段承孙的药,可是这包么?”
那方士立即回答说道:“正是,正是!”
吏员拿了药包,又在段承孙面前晃了晃,然后回到了边上。
乞大力威严地问段承孙:“段承孙,你认得这包药么?”
段承孙惨笑不已,虚弱地说道:“你说是,就是吧。”
受刑的时候,段承孙的牙被敲掉了好几个,说起话来,十分漏风。
又是漏风,又是语声低微,负责记载审讯对话的吏员得支起耳朵,费劲倾听,才听得到。
乞大力令记录的那吏,说道:“记下来,案犯段承孙承认了毒杀姬韦之药,是从方士处买来的。”转过脸,笑容可掬地问氾丹、张道将,“这么记,可以么?”
氾丹问段承孙,说道:“段承孙,你要想清楚了,不能乱说。这包药是你从方士那里买的么?”
段承孙还是那句回答:“你说是,就是。”
审案之时,常会遇到这种情况。案犯出於各种缘由,以模棱两可之话来做回答。氾丹和张道将都见过类似的事情,遂同意按照乞大力的命令去记。
乞大力板起脸,问段承孙,说道:“段承孙,你上次说,你毒杀姬韦是因为你与姬韦存有宿怨。本官已经查明,你那是信口胡言!你与姬韦无冤无仇,并且你俩还曾交好,又有姻亲,
你老实交代,你为何毒杀姬韦?”逼问道,“是不是因为有人指使?”
段承孙趴在地上,一句话不说。
乞大力笑道:“真是个顽冥不化的!”对自己能说出这个成语,他颇是沾沾自喜,又回头瞧了眼氾丹和张道将,没从他俩的面上找到赞许的表情,顿觉小小的无趣,扭回脸,大声吩咐,“看刑!”
“刑”字入耳,段承孙浑身哆嗦。
他奋力撑起身子,叫道:“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这事就是我做下的!没有人指使我!我杀姬韦,全是因为宿怨!打小,我就看他不顺眼!这次他回王都,我好心好意地去看望他,他还给我甩脸子!新仇旧怨,我就与他一起算了!无人指使!无人指使!”
刑具未上,堂外进来一吏。
氾丹和张道将看去,两人认识,乃是黄荣。
乞大力赶紧起身,腾出位置,请黄荣落座。
黄荣摆了摆手,笑道:“我刚从宫里出来,顺路过来看看,你们接着审。”叫校事曹的吏员给他搬个坐榻过来,放到了侧边。
张道将问道:“黄君入宫了?”
“今日奉旨,从辅国将军莘公一起入的宫。”
听到莘迩的名字,氾丹抬起眼皮,瞧向黄荣,问道:“放着重案不问,今日却进了宫,辅国将军想必是定有要事上禀?”
“辅国将军奏请大王,设录三府事,并举荐内史宋公出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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