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你’吗?”
“就算是吧,我被总统先生接见过,那是‘海魔’打下塔拉瓦之后。我想。为了纪念那位故去的人,我为他在冲绳打一仗不过份吧。”
“当然。上校。应该的。”布克纳尔斜眼看着惠特尼,足有半分钟,他笑笑:
“把你的团队交给你的参谋长吧,你来,我欢迎。不过,如果你愿意继续指挥陆战队的话,你还要同盖格少将打个招呼。如果你想在陆军干,那么这个手续也可以免啦。”
布克纳尔抬抬脚,表示他知道陆军的靴子和陆战队的靴子不一样。
“谢谢您,非常感谢。如果我能活到这场仗打完,我自己掏钱送您一箱子威士忌。”
“一言为定。”
布克纳尔中将爽朗地笑起来,整个地堡里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14
罗斯福总统安葬的时候,奥勃莱恩正在胜连半岛上。按原订计划,第三两栖军只管冲绳蜂腰部石川地峡以北地区,南冲绳是陆军的事。由于进展得出乎预料地快,陆战 一师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他们集结在一片很大的地区里,除了洗澡,搜索,从山里喊出心惊胆战、须发长得惊人的冲绳人——绝大部分是老人——以外,只有原地 待命。
奥 勃莱恩的神经始终不得松弛。这段时间冲绳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发现八重岳地区是北部日军团守的地点,陆战六师遇到了日军从构筑良好的永久阵地中进行的殊死 阻击。另一件事是陆军的南进遇到了顽强抵击,敌人的防线西起牧港机场,中经仲间、前田、幸地,东到西原机场,巧妙地利用了一条东西走向的西原山地。开始, 平行推进的美二十四军三个步兵师,根本没把日本兵放在眼里,等到日军的许多门大炮把一批批美军炸成碎片,美军才清醒过来。自西而东的第二十七师、第九十六 师和第七师的攻势全部搁浅。
一句话,陆战队在北部遇到了一度难啃的山峰,它象塞班的阿金刚岬、提尼安的拉索山、关岛的阿里芳山脊、帛琉的血鼻山探和无线电台高地、琉黄的折钵山、362高地和382高地一样。注定要成为太平洋上一座臭名昭著的丑恶山峰。
陆军则遇到了一条坚固的防线,其强度丝毫也不在马其诺、齐格菲、曼纳海纳和意大利凯瑟琳防线之下。
毫无进展。陆战一师随时会被推入血磨之中。奥勃莱恩渐渐感到冲绳是一个非常野蛮而险恶的战场,他和他的团等待着召唤。
由 于战事轻松,奥勃莱恩上校在岛上到处都走了走。说句心里话,撇开战争不谈,冲绳的风景非常秀丽。海军陆战队战区里,大半建筑物未遭破坏,北山国,中山国遗 迹比比皆是。六角形的中国式宝塔和瓶形的印度式浮屠塔、雕梁画栋的中国式亭台楼阁、古塔、古碑、庙宇、人工栽植的参天松柏、野花盛开,花团锦簇,有时一朵 黄色的蒲公英,就会给人以无穷的诗意。冲绳俏丽的自然风光,灰色的长满青苔的石灰岩奇峰异石,加上古朴的中式和式建筑,可以说,它是一座放大的假山,一盆 超级的盆景,蒙在雨帘和雾障中,犹如仙境。奥勃莱恩在这片爱丽丝的奇境中打了几场小仗。
一 天,奥勃莱恩上校和他的幕僚们正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吃饭。雨过天睛,山林一片苍翠,在金菊色的阳光下,有股说不出来的抚媚。大家干脆跳到水里洗了起来,把 数日的疲劳一洗而光。太平洋战争中水的问题一直困扰着陆战队,珊瑚礁上往往没有泉水,石岛上日军在水里放毒,帛琉岛上淡水机坏了,活活渴死过人。能在冲绳 的小溪个洗个澡,是何等样的快事。
突 然,响了两声枪。警卫大喊:“日本人来啦!”军官们赤身裸体跃出溪水去拿枪,光着屁股藏在树丛和岩石后面,也顾不得荆棘扎身。十几匹马冲入溪谷,马蹄铁磕 击在卵石上,。发出恐怖的响声。日本骑兵的弧形马刀闪闪发光,一个没来得及躲闪的军官连同树丛一起被劈倒。奥勃莱恩没有随便开枪,他哪里顾得上拿备用弹 夹。他的汤姆枪中只有一夹子弹。
前面的几匹马被沟口的美军扫倒了。有一匹窜过溪流,直朝他隐蔽的地方奔来。他看清了一个日本兵黄瘦凶蛮的脸,已经上了岁数,一脸的胡须。日本骑兵看到了奥勃莱恩,狂叫一声,抡起了马刀。
几支枪同时响起来。奥勃莱恩上校平仰在地面上,把他那梭子子弹全部打光。那日军摔倒在他脚边,血溅了他一身。奥勃莱恩一跃而起,指挥团部的军官和士兵们打垮了其余的骑兵。美军死三人,伤四人,消灭敌人五人五马。整个太平洋战争中,大家还是头一次看到古老的骑兵。
团长招呼说:“伙计们,大家说咱们是收摊子还是继续洗澡?”
大家这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象古代的斯巴达勇士一样作战。
人们一哄闹,又跳到水里,尽情洗澡打闹,最后吃了烤马肉,那味道比罐头可强多了。
一切都不过仅此而已。难怪一本正经的凯利·特纳中将也给尼米兹发了如下电报:
“……也许是我痴想,看来日军已经停止作战,至少在这一地区是如此。”
一贯风趣的切斯特·尼米兹上将回答:“把‘痴想’后面的都抹掉。”
切斯特真是不幸而言中了。
虽然八重岳和泷山的战斗很艰苦,布克纳尔中将和盖格少将都没有考虑重新动用陆战一师。陆军有七十七师和二十七师充任预备队,陆战六师也游刃有余。奥勃莱恩上校只好在收音机里详详细细地收听罗斯福葬礼的情况。他也自认为是总统的一个朋友。罗斯福毕竟接见过他。
罗斯福是第三位在职病逝的美国总统。由于上一位哈丁总统的殡葬档案遗失了,一切由埃莉诺主持,葬礼繁琐但很庄重。罗斯福下半身盖着海军斗篷躺在一具佐治亚红 木棺材里,棺材上覆着国旗,灵台上铺着海军陆战队的深绿色军毯。在他逝世后第二天上午由炮车拖往温泉镇车站,伞兵在路边持枪警戒。手风琴手奏着《归途》。
列 车——灵车经过亚特兰大,经过南卡罗莱纳、北卡罗莱纳和弗吉尼亚,向遗体致敬的黑人比任何时候都多。他们一贯投他的票。灵车接近华盛顿时,薄纱般的晨雾中,杜鹃花和紫丁香怒放。人们又一次想起八十年前惠特曼为另一场战争和另一个总统写的诗篇《当紫丁香在院庭中开放》。那天,四月十四日,华盛顿是星期六, 冲绳是星期天,美军都下了半旗。当首都的军乐队奏《星条旗》的时候,隔了十五个时区的冲绳岛也开始奏同一支歌。当美联社、合众国际社和国际新闻社发出“肃 静”信号的时候,冲绳岛上只有日本人放的枪炮声。然后,仿佛为罗斯福呜礼炮似的,所有美军的舰炮和陆炮万炮齐轰日军阵地。第三天,东经日四月十六日,罗斯 福的棺材放入海德公园罗斯福庄园的墓穴,西点军校的乐队奏起了哀乐,礼炮鸣放二十一响。冲绳岛海面、田野、山林上的大炮比头一天更猛地怒吼起来,连步枪手 们也把枪放了个够。据说,在欧洲战线上,盟军也做出了同样的反应。
不久,陆战一师就被调到冲绳南部战线。在那里,所有的美梦都破灭了。美军已经被拖入了另一架血腥的绞肉机。无论从哪个角度估计,冲绳之战都将是太平洋战争和美军历史上最残酷的战役。
15
海 军陆战队第六师是刚刚组建的一个师。它的五个兄弟都已经在太平洋上立下了累累战功。如果认为它是一个没经过世面的毛头小伙子,那可就错了。它的全部骨干部 是各师中的老兵。师长谢泼德海军陆战队少将久经战阵,足智多谋,深孚众望。一句话,六师的骨骼是坚硬的,神经是坚强的,肌肉是坚韧的,它有一副好胃口。同 包括“海魔”在内的其他兄弟师团相比,六师丝毫不逊色。由于团长没有缺任,惠特尼代替一位负伤的营长指挥六师的一个营。他根本不计较,有仗打,一个连他也 干。在瓜达尔卡纳尔和塔拉瓦,他都指挥一个营。他得心应手,而且胜任愉快。
惠 特尼营是陆战二十二团的一个主力营,受命进攻八重岳。部队开入阵地以后,惠特尼才发现这一带地势的崎岖、残破、狰狞、险峻、使他以往见过的任何山地都形同 儿戏。有的险峰,连职业登山家也非常头痛。日军巧妙地利用了地形,构筑了各种各样的火力点,迫击炮相当多,布雷区设计得很巧妙。由于美军挺进了儿十英里, 冲绳北部只有羊肠小径。天降大雨,后勤一团糟,坦克、155毫米榴弹炮和其他重火器都没运上来,陆战队的一次次冲锋被日军用手榴弹、迫击炮和反冲锋打退。 伤亡人数直线上升,即便是舰炮和飞机,拿本部半岛的崇山峻岭也是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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