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红凤道:“我看也不能,不过问一问也好,大家一致。”
夫妇二人忙各自写信,再派人送信。很快就得到了一些回信,祝炼等人都说:照旧。
山红凤还从刘昆处得到了具体的指点:哪怕安南很重视皇帝的死亡,也不必因为他耽误了给祝缨做寿。皇帝死后,天下官员、百姓悼念也是有讲究的。通常是越靠近皇宫,力度越大。譬如京城,那就是真的一点儿喜庆也不能有,还要意思意思地戴点素色。因为天子脚下,得天子实惠最多。悼念的时间长短也不同。
其余依次类推,执行的标准也差不多。轮到安南现在,信送到,皇帝头七都过了。安南又是羁縻,幕府别接到消息就放鞭炮被抓到把柄告一状就行。
苏晟道:“就是,东宫死的时候也没怎么样呀。生日照做!反正离得远,朝廷现在也调不来大军,怕它怎地?我看他们现在也顾不上咱们,都想着争皇位呢!”
山红凤道:“真的?”
苏晟道:“你信我!”
山红凤张张口,想说他,猛地想起来一件事,又将话咽了下去。她说:“那好,你看好北关,没事别总往家里跑,寿礼不用你操心了。”
夫妇二人一碰头,又各忙各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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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晟夫妇的想法也正是安南大部分人的想法。遥远的地方死了一个皇帝,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安南、梧州、祝县,自设立之初就没把“皇帝”顶在头上过,“皇帝”也没给过他们什么好处,更不曾对他们造成过威胁。印象最深的还是江政封山,让梧州过了一阵紧巴日子,但那也不太难,很快就又恢复了。
离得远又管不了这里,所以,为什么要管一个皇帝死不死的?
小部分人,如祝缨,却是不得不多想一些。如果一切顺利,报丧与报喜应该是差不多的时间出现的,通常这消息都会以新君的名义发下来。祝缨打开一看,只有一个皇帝驾崩的消息,还是政事堂奉太后之命发出的,且没有通知新君是谁,但要各地维持秩序,不得听信谣言,那就有点复杂了。
眼下政事堂里,有王叔亮、有施季行,还有一个一心求稳的姚辰英,有他们仨在还没能够顺顺利利地实现皇位的交接,估计是有一场麻烦,需要考虑最坏的情况。
刘遨是个认真的人,她到了祝缨的面前,谨慎地询问:“节帅,要如何应对?”
祝缨道:“先写个奏本吧。”
刘遨道:“新君未定也是件大事,只写个奏本就可以了吗?远隔关山,谁也不知道新君会是谁、是什么样的性情,万一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因此记恨,以后免不了要有麻烦的。”
朝廷的手明着伸不过来,抽冷子恶心一下也挺难受的,如果只是恭敬的态度就能免掉一部分的麻烦,刘遨认为是划算的。
祝缨道:“当然要派人去,人去了,我的奏本也得到呀。唔……”
太年轻的人,没有经验,很难应付这种复杂的局面。赵苏是最合适的,但年纪也不小了,长途奔波也够呛。祝青君身份特殊一点,也不太适合这个时候过去。
最终,祝缨还是选派了祝炼带着路丹青、祝彤同行。路丹青对宫里还算熟悉,祝彤会认路,且是男女搭配,适合各种社交、探听消息。
刘遨写奏本,因不知新君是谁,她的用词避开了之前知道的几个皇子的名讳,写了个万金油。再由祝缨写信给旧相识们。最后召来祝炼,让他带着路丹青、祝彤尽早动身,祝彤又带了一百骑兵同行。
路丹青在兵曹的事务,交由从西关上轮替回来的金羽负责,林风则被派往西关。
几道命令下去,除了赵振哭了一场,安南上下无人受惊。赵振的心情很是复杂,他知道这位先帝算不得明君,但好歹也是个君,死得也太潦草了,身后事都没安排好,这算什么呢?朝廷、天下要何去何从?只恐生乱。
他哭了一场,安南上下别人都无法体会他这个感受,这让他分外的难受。抹掉眼泪,赵振求见祝缨。
祝缨让他坐下,先喝茶,赵振一个须发花白的人哭得眼睛通红,让人看着怪不忍心的。
赵振缓啜了半杯茶水,才慢慢地问:“大人,接下来会怎么样?”
祝缨道:“最好的结果,宫里乱一阵子。最坏的结果,朝上跟着一场斗,天下都有人受牵连。现在可没有一言九鼎的人物了。”不说当年的陈峦、王云鹤、刘松年,就是之前的郑熹,也能压一压局面。但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
王、施或许能让许多观望的人不动手,但冼、姚就不好说了,他俩收下叫驴不少。
祝缨默算了一下,感慨于冼敬的长寿——他比我年纪还大吧?
赵振追问道:“您也没有办法吗?”
祝缨道:“人心难测,我现在只是个节度使,能做什么?看阿炼他们能带回来什么消息吧。”
赵振颓丧地低下了头,有点失望,又有点释然。是呵,他们现在居在“南鄙”能做什么呢?祝缨是有能力处理复杂状况的,但朝廷把祝缨这样的人“放逐”于此,还有什么指望?
揖一揖,赵振拖着脚往外走,滑过了门槛,步入庭中,忍不住往北看去——京城,现在怎么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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