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缀满银色的光点,明天还将是一个晴天。
他回到住处,炕上躺着一个军人,定睛一看,见是阿菊,便高兴地问道:“军装领来啦?”
听到杨军的脚步声,转脸朝里躺着的阿菊,高声大笑地跳下炕来。她站直身子,挺着胸脯,显露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胸章,兴奋得颤着嗓音说:“下午领来的,胸章刚刚钉。你看!怎么样?威武不威武?”
杨军笑着端详一阵,象教练新兵一样,教阿菊两脚并立成“人”字形,两手垂直,眼睛望着前方,新兵阿菊也就照样地做着。
“很威武!就是一个缺点!”杨军评量着说。
“什么缺点,袖子长了?”阿菊问道,在自己的周身寻看着。
“风纪扣没扣上!”
阿菊摸着领口,杨军靠近前去,替她扣上了风纪扣。
“我明天也走。”阿菊坐到炕沿上,拍拍胸口,说。
“又想回江南去?”杨军问道。
“跟你一齐上前线!”阿菊扬着手,做出一种英武的姿态说。
杨军放下皮包,阿菊把黎青给姚月琴的信交给他,笑着说:“有空,你也写封信给我。”
“有话说就写。”
“没话说就不写?”
“嗯!”
“话在你肚里,我也不知真的有话无话!”说着,阿菊指着炕前小橱上的肥皂、毛巾问道:“前方肥皂也买不到?你的东西够重了,还带这个?”
“是留给你用的!”杨军说。
“好大的人情!怕我脸上有灰,给我两块肥皂!”阿菊把肥皂、毛巾推到杨军面前,冷笑着说。
杨军摸出小镜子来,也冷笑着说:“这个人情怎么样?”
阿菊连忙抓过小镜子去,说:“这还不错!这里有卖洋货的?”她照着镜子,洋洋洒洒地笑了起来。
杨军又拿出大红梳子来。
阿菊想不到杨军能够买上这么两样东西,在分别的时候送给她。在她的记忆里,从她跟杨军六七年前定情相爱的时候起,到去年结婚,现在团聚,他送给她最合适的物件,就是这个鸭蛋镜子和大红梳子。她愉快极了,照照镜子,梳梳头,梳梳头,又照照镜子。她看到杨军的脸是红酣酣的,自己的脸也是红酣酣的,她真是从心里喜到脸上。使杨军欣喜的,是阿菊也准备了送给他的礼品:除去赶好了四双鞋子以外,还有上好了袜底的两双新袜子,一件背着他做好的夹背心。阿菊把这些东西真的当作礼品似的,一样一样轻拿慢取地放到杨军的面前,娇声地说:“看看,做的怎么样?”
“哪来的布?”杨军拿起夹背心来,问道。
“是我把棉袄拆掉做的!”阿菊说,把夹背心的里子翻转过来,送到杨军的眼前。
杨军一看,背心里子的正中,用丝线绣着一朵金钱大的红菊花,不禁惊叹地说:“绣上这个!你真的想得出来!”
见到杨军感到满意,她便“咯咯”地轻声地笑着。
夜深了,杨军脱了军衣,准备睡觉,她就乘便把夹背心穿到他的身上。
“合适吧?正好护住这个地方!”阿菊端相着,抚摸着杨军肩背上的伤痕,微笑着说。
“不肥不瘦!在我身上量过的?”杨军笑着问道。
“量尺寸做衣服,还算本事?”阿菊自得地说。
小夫妻俩谈了一阵临别的话,杨军打了一个呵欠,阿菊便拉开被子让他休息。
“说走就走!不能多呆一天!”阿菊喃喃地自言自语着。“鸡叫三遍喊我!”他在睡下去的时候,拍拍她的肩膀说。
她在沉思着什么,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眼睛出神地望着月光明亮的窗口。他抬起头来,又大声地说:“听见吗?鸡叫三遍喊我!”
四四
余老大娘家的一只雄鸡,比谁家的鸡都要赶尖,过早地而且粗声粗气地在窗外的鸡栏里叫了起来。
仿佛二遍刚刚叫过,就叫三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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