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已经近在咫尺。
“跳啊!有胆你就跳!还是乖乖地跟老子去见章爷,说不定章爷会饶了你一条小命儿!”一土匪挑衅地说。
断崖望不到底,月影绰绰中,有小一片树影横生崖壁。
李畋突然脱掉外衣。
匪徒先是一惊,继而哈哈大笑:“玩脱衣?你是女人吗?脱呀,脱下来看看。如果是女人,老子就饶了你!”
李畋在众匪徒的嬉笑中又做出一个莫明其妙的举动—将两只衣袖捆扎在两只脚腕上。
“***,这是玩儿的哪一出?”土匪骂道。
“自己给自己弄了一副脚镣?他这是自个儿熊了,这倒好,省得我们动手了。”另一土匪说。
只有李畋自己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他的本意是想在坠落的过程中增加一点被阻挡的几率。事实上,这样做也许会更加危险,因为肢体的自由度受到了严重的限制。李畋摸了摸腰间,那皮囊还算结实。再摸摸胸前,笔记本贴着胸膛,也很稳妥。转身,向着崖壁上的那片树影纵身一跃。
众匪徒错愕,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从眼前倏然消失。争相跑到断崖边,除了崖壁上晃动的树影,什么都看不见。
崖壁间,李畋双脚间的衣服勾挂在一根树枝上—赌徒一般侥幸。那根要命的树枝恰恰扫过他两腿间的空隙挑住那衣服,梢头的枝条从裆部划过,一阵深入骨髓的疼痛几乎让他窒息。慌乱中,李畋下意识地胡乱抓住另外的树枝,这样的举动让他身上受了更多的伤。他像一只蝙蝠一样倒挂着,身上在痛,脸上在笑—没有粉身碎骨就是最大的胜利。而且,他的秀琅架眼镜居然还架在鼻梁上,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那真是一架倒霉的眼镜,就在李畋注意到它时,它却慢慢地从李畋鼻梁上滑落。李畋想去扶,却空不出手。那倒霉的眼镜就以一种十分滑稽的姿态坠落崖底。
崖壁上,土匪们扫兴地离去。
李畋双手抓住树枝用力牵引,借力翻身骑在树杈上。一只手抓住树枝,一只手去解捆在脚腕的衣服。那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李畋的动作笨拙而无效,大幅度的动作让树枝摇来晃去。李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解开了一条腿。长舒一口气。
树枝突然断裂。
李畋下坠,幸亏一只手还紧紧抓着另一条枝丫,但那条枝丫似乎也不太粗壮,眼见的越垂越低。李畋空出的一只手试图再抓住一点什么,但身体的晃动让那条树枝以更快的速度断裂。
李畋再一次坠落。
第二十六章 绝地
1938年4月6日,清晨。初升的太阳透过林间的缝隙照在草地上。
已经昏迷了几个小时的李畋睁开眼睛。第二次坠落之后,他又被丛生的树木挡了一下,树下是一些低矮的灌木和茂密的杂草,几经缓冲跌落崖底。虽然多处划伤,却不曾致命。李畋挣扎着爬起,胸部如同被撕裂似的疼痛,摸了摸,笔记本的硬皮已经生生折断。草丛露着一个尖尖的石棱—如果不是笔记本护在胸前,那足以要了李畋的性命。
李畋笑了,笑的很艰难:“我这命太贱了,阎王爷都不收。”
宽大一些的树叶上有经夜的露珠。
李畋张了嘴,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往嘴里抖弄。
不远处,有一丛红子果红艳艳的诱人。
李畋仿佛看到高志华牧师站在红子树下,小心地从枝头采摘了一簇红子果递给自己:“李先生,这是大自然的馈赠,品尝一下吧!”李畋揉揉眼睛,没有高志华牧师,只有红子果,一簇一簇的红。李畋拔步,却发现一只脚腕上还系着那件土匪的上衣,解开,欲丢,迟疑,而后搭在肩上。
红子果成了救命的仙果,李畋一气吃了个饱。从肩头扯下那件上衣,扎紧两只袖筒,塞满红子果,再搭在肩上—那件衣服又变成了一条盛满食物的褡裢。
砍下一根树枝,刮去细枝毛刺。一根手杖简单却实用—既是助力,又可防身。
草丛中有一束反射的阳光刺疼眼睛,李畋走过去。居然是他那倒霉的眼镜—断了一条腿,少了一片玻璃。那断乎是没法再戴了。摇头,扬手,又停住。再三端详之后,李畋弯腰在草丛中寻找,取匕首割了几茎有韧性的野草,打成麻花绳。一头儿拴在没了镜片的空框上,一头拴在仅存的那条镜腿上。往头上一套,一付奇特的独眼眼镜!一只眼虽然依旧朦胧,但毕竟有一只眼已经清晰许多。
衣服变造的褡裢,草绳捆扎的眼镜,树枝削就的手杖。三件法宝将李畋身上的书卷气一扫而空。
李畋蹀躞而行,盲目地寻找出山的道路和保命的水源。
从日出到日落,整整一天的时间,李畋唯一的收获就是弄清了自己的处境。脚下的山体只不过是崖壁间凸出的一条狭小的平台。方圆约有两亩左右。边缘处又是陡峻的崖壁,深不见底,这是一处绝地。
一块石头从李畋手中抛落崖底。听不到一点回声。
李畋绝望地躺倒在草丛里。
天色渐渐黑下来。
1938年4月7日,晨,一场大雨骤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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