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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第1页)

哥哥说了,正中下怀。屈良拿钱袋装四百两纹银,牵来一头酱色花白的叫驴,送屈申上路了。

屈申的这头叫驴,如同屈申一样,也有个性,也有特别喜好的东西。不同的是,屈申喜好酒,而这头驴喜爱赶群罢了。它在路上,总是不好好走,一个劲儿地跟生人捣乱。而见了驴,它就追,毛病,打也没用,骂就更不起作用了。屈申也知道他这头驴的这些毛病,但他不想卖掉它。他平时也骑不了多少次,总感觉一点半点的毛病能勉强过去,不必太较真儿。另外,屈申也明白,卖掉这头驴,再买头驴,需要不少银子,他有些舍不得。于是,一拖再拖,到今天也没有换头好驴。今天出行,又要乘坐它了。屈申接过银子褡裢,搭在驴鞍上面,骑上驴子,直奔万金山南而去。

在路上,这头驴的毛病一点也没改,它一会儿乱跑,一会儿又站住不走,伸长脖子乱叫,跟个丧门的狗似的。屈申也没太着急,几乎是任着这驴子的性子来,走走停停的,所以到了采木场的时候,天色就已经不早了。

进了采木场,伙计们跟屈申也很熟,毕竟来往多年了,大家纷纷跟屈申打招呼。屈申也爱热闹,下了驴子跟伙计们有一句无一句地瞎侃,连他七大姑,八大姨也扯了进来。这时,远处走过来一个穿丝绸衣服、头戴纱巾、脚穿红色厚底靴的中年人,屈申看到,知道那就是老板,人称“笑面虎”的周原。屈申赶忙走过去,深作一揖:“周老板,一向可好,小弟这里有礼了!”周原一见,忙还礼,说道:“是哪阵香风把屈老板刮进我的采木场啊?屈老板可是好久不见啦,又发福了不是!”屈申满脸堆笑,跟着周原进了客厅。

双方坐下后,又是端茶,又是上果品,忙活了好一会儿。周原主动扯上正题:“不知道屈老板是为什么而来啊?”屈申连忙把手中茶杯放在桌几上,满脸堆着笑容,说道:“不瞒周老板说,听说你这儿进了一批货,我来看看。其实,我的木厂中并不缺货源,剩余木料最少可以再接十宗大买卖。不过,既然周老板有了新货,我又没有什么事儿,就过来看看。也是为看望看望周老板,许多日子不见,还怪想念的哪?”周原一听,便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好啊,那咱们现在就去看看。”“不忙,不忙,周老板事多,你尽管去忙你的,有个伙计陪我去就行了,不敢劳周老板大驾呀!”周原一听,心中更是明白八九分,但脸上一点也没露出来,“不必了,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可做,就由我陪屈老板去吧。我知道的也详细,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就是了。”屈申见推不开他,便只好随着他走出了会客厅。

往堆木场走的路上,周原始终走在前面,还给屈申介绍周围的情况,指指点点的,高压着屈申一个点儿。屈申想超过他去,走快点,可总也办不到。周原见到这个情景,心中顿时就像明镜儿似的了。周原心中暗笑:“他屈申匆忙而来,有求于我,却说得好像没事儿似的。你以为我周原是笨蛋啊。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周原虽然在心中拿定了主意,但表面上仍然笑呵呵的,看不出一点破绽。

进了堆木场,果然见到许多明显是新运来的货,有松木、榆木、柳木、杨木等,尤其是那松木,好像是北方货色,纹理清楚,而且紧密,上下几乎一样粗细。屈申走走前前,好不喜欢,拍拍这个,瞅瞅那个,连声夸着“好货”。周原在一旁给做介绍,说是从什么地方运来的,走了多少路程,花费了多少力气。屈申也没仔细听,反正周原说一句他便“嗯啊”一声。转了好半天,俩人又回到了会客厅内。

这回是屈申自己主动说了:“周老板,这批货一定花费了你不少心思吧?”“那是当然,光托人就用去了我三四百两白银,再加上这采伐费用、运输费用,可是花了很多的!”屈申心里一撇嘴,暗想到“谁不知道你‘笑面虎’,又在用大话骗我了。”便脸上不敢露出来,还是一副恭维的样子:“那可叫你周老板破费了!”“哪里,哪里!哈哈哈!”周原见屈申那副模样,不禁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后来,屈申慢慢地向价钱方面引,周原也一点一点吐露,可最后的价钱却令屈申吃了一惊:足足比市场上贵了一倍!屈申也看出来了,这是周原故意在耍弄他。他很生气:“这么长时间的老关系了,怎么能与我要这种花招儿!”但他敢怒不敢言,只好装作好像根本不在意的样子,继续说说笑笑,又与周原说了许多生意上的事,屈申便准备启程回家。但周原劝他留下,说有坛好酒正要与他一起品尝。这下屈申可来了精神,两只袖子一捋,连声说“兄弟好痛快!”“兄弟好痛快!”早把生意上的不如意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一会儿,酒席便摆了上来。虽然是乡间俗地,但酒桌上的好菜样样都有,什么山里跑的,树上蹦的,空中飞的,甚至连草间窜的也炒上了酒桌,真是山珍齐全啊!那周原也是酒场上的好手,故而总有好酒珍藏,等到周原搬出一坛酒,擦去上面的尘土,打开封条,开了盖子,满屋、满院的酒香,即使屈申在家中也一定能闻到这股酒香。见到如此好酒,屈申精神更爽,抬手脱去外衣,与周原分宾主落座,二人也没有多少客套,推杯换盏,大饮而特饮起来。二人在酒桌上总是朋友,酒越来越多,话也越来越多,于是就又喝酒,可以说是“酒遇朋友千杯少”,不知不觉一坛酒已经完了,周原便大声吆喝伙计再搬一坛来。二人对酒,好不畅快!

正在左一杯,右一杯,说也喝,笑也喝的,屈申猛一抬头,看了看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他虽然喝了很多酒,也有些醉了,但不还有些理智。他惦记着他的银子。于是,他便想走,周原劝他再饮一坛,他死活不喝了,周原只得送他出门。屈申长作一揖,谢过周原的酒席,拉了毛驴便奔万金山而来。

他很着急,眼看太阳要落山了,这天一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苦了他屈申是小事,身上这四百银子可是他与兄弟的命根子啊!他屈申十分明白这一点。可是,他越着急,驴子越不走。左一鞭于,有一鞭子,打个不断。可那驴子也来了劲儿,不但不往前走,反而开始倒退了。屈申骂道:“三八里的臭屎蛋!‘养军千日,用在一时’。太阳儿眼看着没啦,你还和我闹性子!”说罢,又是几鞭子。

这时,忽然见那驴两只耳朵一支愣,“吗”的一声就叫起来了,四个蹄子乱窜,飞一样地向前跑。屈申知道它的毛病又犯了,料想前面一定有驴子。跑就跑吧,反正比倒退强。屈申一边想一边用双腿平紧驴,两只手死抓住疆绳,以免被驴子摔下地去。跑来跑去,果然看见前面有一头驴。它一见,便扬起了前蹿,连蹦带跳的,好像是高兴得跳起舞来了。屈中实在在鞍子上坐不住了,顺着屁股就掉了下来。他连忙爬起来,用鞭子将驴子乱打一顿,又揪住嚼子,将驴生搬硬拉地拴到一棵小榆树上。

屈申走到那头驴前,见是一头黑驴,鞍子也有,嚼子也有,比他那头花白叫驴强不少。屈申看了好一会…可就是不见驴的生人,他便嚷道:“这是谁的黑驴?”连嚷几声,没有一个人回答。屈申又四下里瞧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他走上前,拉住缓绳仔细一看,那驴才长了四个牙,膘满肉肥的,而且鞍鞠闪闪发光,他便暗想:“趁着没有人,老子何不换他娘的。”随即把钱袋子拿了过来,搭在黑驴身上,一翻身就骑到了驴背上。动了动身子,还感觉挺舒服的。屈申轻轻地打了一鞭,那黑驴便走起来,走了很快,而且很会稳,屈申一点也没有感觉有颠。屈申心中更美了,白捡这么一个便宜,谁不高兴呢?这会儿,屈申又有点后悔。当然,他没有后悔捡了这头黑驴,而是后悔没把自己那头花白叫驴也带上。这样,自己就是净赚一头黑驴了,可现在只能算用一头白驴换掉了那头叫驴,虽然也值得,但毕竟是自己把本该是自己的银子拱手让给了别人。屈申越想越感到吃了亏,索性拔转驴头又往回走。

刚走了不远,忽然看到前面天气大变,狂风大起,飞沙走石,打的屈申连眼睛也睁不开了。而且,伴随着这股大风,还有虎的吼叫声,屈申听的非常真切,不觉心凉肉跳。他早就听人说这山中有虎,可从来没有见过,今天莫非要他屈申倒霉?他不敢多想,急忙用鞭子乱打黑驴,也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任由驴子一个劲儿地向前跑。跑出好远,听不到老虎的叫声了,但天已经全黑了。屈申四下里瞅瞅,不禁担心起来。“今天是绝对回不了城了,可带着的这四百两银子咋办呢?在这么一荒郊野外,要是遇到一群强盗,还不要了我屈申的这条小命。”屈申赵想越后怕,只得催着驴子快走,好找个人家借住一宿。

屈申正在心中着急,只见前面有个坡,坡上却有灯光。屈申不禁暗喜,这下可有救了。屈申下了黑驴,捡到上坡,来到门前。忽然听到里面有个妇人在说话:“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有把老婆饿起来的吗?”又听一个男人回答:“你饿着,谁又吃了东西了?老子不是也在挨饿吗?”妇人接着又说:“你没吃什么,却灌了黄汤。可老娘哪,一天都没吃一粒米了。你这个混蛋!”妇人的声音很尖,吼得十里之外也能听到。男子显然有些抵抗不住了,小声嘟哝:“那你也去喝啊!”妇人更不示弱:“我要是会喝,早就去了,还用你在这儿给我哭丧!你既然弄了来,却不知去买米,反而先张罗你的酒!你说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想把老娘饿死你再娶一个吗?告诉你,没门儿!”男子不再说话了,隔了一小会儿,男子又嘟哝道:“我会喝酒,也是我的口福儿。”妇人照样不让他,紧跟着就说:“既然你爱吃现成的,索性明天我挣了你吃爽利,叫你享享福儿。”那妇人好像做个决定似的又对男人说:“那好办,明天早起后你就走,一天也不要回来,晚上点灯后你来取钱,再去享你的清福儿。”男子这时气也粗了:“你别胡说,我虽然穷,可也是个男子汉!”妇人又说:“街市上哪儿有你这样的男子汉?”屈申听到这里,也想不敲门,但看了看四周全黑了,别的地方又没有灯光,只得用鞭子敲门:“借光儿,寻个宿头。”里面就不再言语了。

屈申又叫了半天门,才听妇人在里面问:“你找谁啊?”屈申慌忙回答:“我是赶路的,因为走到这儿天就黑了,四处也没有客栈,见这儿有灯光,我想来借个光儿,寻个宿头。明天一定重礼谢你们。”妇人在里面沉吟了半刻,也许在思考他的话是真是假,也难怪,在这么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夜里来个人,谁也得思量思量。隔了一会儿,妇人说道:“你等等。”又等了半天,才见有个男人走出来,提着一个灯笼,来到屈申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又向四周看了看,才问他:“干什么的?”屈申连忙作了揖,毕恭毕敬地说:“我是个走路的。因为天晚咧,不能再往前走,所以才惊动了你,借个体儿。明天一定重谢。”男子一直在看着他,见他说完,便说:“原来是这样,这有什么呢?请到家里坐。”屈申忙解释:“我还有一头驴子。”男子看了一眼:“只管拉进来吧!”屈申把驴拴在东面树上,男子拿着灯引路,便把屈申让到了屋里。

屈申提着钱袋了,跟在后面,进到屋里,才发现原来这儿是两明一暗,三间草房。屈申将钱袋子放在炕上,重新与那男子见礼,男子还礼之后说:“这儿茅屋草舍,掌柜的可不要见笑呀!”屈申赶忙说:“这是从哪儿说的哪?我一个赶路之人,能被仁兄收留已经是万分感激了,我怎么会嫌弃条件不好呢!仁兄真是太客气了!”说完,屈申先笑了,那男子跟着也笑了。于是二人坐在炕上,那男子问:“不知仁兄尊姓!在哪里发财?”屈申赶忙站了起来:“小弟姓屈,名叫屈申,在城里鼓楼大街开着个兴隆木厂。我还没请教仁兄贵姓?”“噢,我啊,姓李,叫李保。”屈申忙说:“原来是李大哥,失敬,失敬。”心里却说,哪儿来的这么个李保,老子从来没听说过,但脸上却装出非常恭敬的样子。李保也在旁边说:“好说,好说!屈大哥,久仰,久仰。”其实心里在想,什么“失敬”,真他妈的一个商人的好嘴皮子。

屈申当然不认识这个李保,但细心的读者一定会记起来了,他就是那个李天官派了跟包公上京赶考的李保。后来因为包公被罢职,他便以为包公永远不会再有出头之日了,便将行李和银子全部拐走了。这之后他每天出入花街柳巷,好不自由、逍遥。每日有歌女陪伴,动不动就扭动腰肢博取他一笑,他也乐得大公,只要他高兴,赏钱不断。但是,这样的日子不长,他的银子便花光了,只好流浪街头,作些小偷小摸,还时还得厚着脸面去讨饭,好不凄惨。

终于有一天,李保得了一场病,倒在了一家“李家老店”的门口,李老汉夫妇见他可怜,便把他抬到店中,请医生花了许多钱才把他的病治好。这以后,李保也无处投奔,只好央求李老汉留他在店中当伙计。李老汉勉强答应了下来。后来,李老汉夫妻见李保勤奋小心,又会来事儿,很招两位老人的喜欢,况且李老汉又没有儿子,于是就决定招他做了上门女婿,把独生女儿嫁给李保。

开始时还挺好,李保把店铺买卖做的很兴旺,对李老汉夫妻也很孝顺,一天三遍安,每次请安还带上小礼物,乐得李老汉夫妇都合不拢嘴了。邻居们也夸奖李保,而且很羡慕李老汉夫妻,说虽然他们没有儿子却比有儿子的强上百倍千倍。这样的话传到李老汉夫妇的耳朵里,更是比吃了蜜还甜。

可是,好景不长,李保的臭德性就显露了出来。他白天在店铺内,晚上就去外面,要么吃酒,要么就去歌楼妓馆。李保的妻子也不大管,只要有她吃喝的,她才懒着去管呢。李老汉夫妻见实在不象话,不得不出来劝阻李保。李保根本就听不进去,酒照旧喝,妓馆照旧去,而且对李老汉夫妻的态度也明显变了,最后干脆对两个老人指指骂骂,直到把两个老人气死。这以后,李保理所当然全面管起店铺来,他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整日游荡,不务正业,加上李氏也是个好吃懒做的女人,不到一两年就把店铺弄黄了,又把东西全部典卖出去,最后只剩了三间草房,穷得没办法过日子。今天,偏赶倒霉的屈申来投宿。

李保与屈申在屋内谈话,两个人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屈申来求人家,自然要尽力讨好,尽力迎合着李保说,因此他俩谈的还很热闹,笑声不断,李保更是得意。

这时眼看灯光暗了下来,李保去看时,知道是灯油快用完了,便与屈申打了招呼,自己去东间屋取油。刚掀起破布帘子,见他女人正在里面偷听,刚一见,还把李保吓了一跳,以为是来喊了。那女人忙走到他跟前,捂住了他的嘴。李保把手拿来,轻声问她:“你在这儿干什么?神秘兮兮的!”他女人撤了他一眼,悄悄问他:“刚才他往炕上一放,咕咚一声,是什么东西?”李保顺口说道:“是个钱袋子。”妇人便高兴地说道:“活该咱家要发财。”李保听了这话,没有立时明白过来,他一边找灯油,一边问他妻子:“怎么说起这话来啦!黑更半夜的发什么财呀?”妇人随手就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你个傻兔子!”

李保也不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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