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嵩的面上竟然也罕见的多了几分犹豫之色,可是没有人能保证,祁宥会不会有一天也对他这个老师,生出忌惮之心呢?
“阿锦,你要知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他喉间干涩,斟酌着语言开口,“一定要给自己留出一条后路来。”
崔锦之淡淡地笑了,神情有些悲悯。
他心里一紧,不知为何生出淡淡的恐慌,想要拉着她说个明白。
可崔锦之却站起身来,冲他温和地说,“你连夜回到都城,不如今晚就在府内休息。”
他亦点点头,却在行至门口时,停了下来,大手握住门框,微微侧颈。
“……阿锦。”
清霜月影洒落下来,残烛微微晃动,寒意浸过身体,可顾云嵩始终觉得心底有一处微微发热。
“再过几日,便是花灯节了,那个时候陛下恐怕还未回京……”
朔风将木门吹的吱呀作响,桌上的烛火晃动地更凶,一如他此刻紧张的心境。
“到时候……你能随我去一个地方吗?”
崔锦之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听了这话不由得展颜一笑,“自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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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时,隔壁厢房内早没了顾云嵩的人影。
丞相倒是不惊讶,大名鼎鼎的定远将军进出她家,必要像偷鸡摸狗似的躲开众人的视线,她早就习惯了顾云嵩的神出鬼没。
冬日的暖阳在灰濛濛的天空之上挂着,泛出模糊的光晕,庭院的梅花仍是羞涩含苞的模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花。
看着这株梅树,崔锦之倒想起它的主人来,心绪一下子飘到了京城外的校阅场,也不知道祁宥现下如何了。
从前崔锦之刚教导祁宥时,还秉持着当初教祁旭那套,教完弟子后就丢在一旁不去过问,有的时候忙起来,十天半月她都想不起有祁宥这号人。
这些年相伴相护,细数下来,她竟没几日同祁宥分别过,如今不过是七八日不见,她就在京城操了一大堆的心,生怕他吃不好穿不暖。
“公子!”
清蕴急急忙忙跑来,“这儿有封信,似乎是从通州大营里寄来的。”
丞相微微怔楞,伸手接过,轻柔地拆开这封信,从中取出一张素笺来。
那信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从离京到通州大营,写的事无巨细,甚至连同谁说了几句话,早午晚膳吃了什么都写了上去。
最后又抱怨着诸事繁多,不能尽早回来见她。
最后几笔写的极重,墨色都浸透过纸背,微微晕染开来,明明字迹苍劲有力,疏朗淋漓,崔锦之却从里面看出了写信之人有多么委屈。
她眸色温润地又看了一遍,好半天才扶额轻笑一声。
丞相倒是没烦少年黏人,只觉得胸口被熨烫地一片平整温暖。
笑着笑着,心底忽地生出一丝恐惧来。
穿梭于无数个任务世界,她从来都是抱着旁观者的心态,只伸出手轻轻拨动,将世界的走向推回正轨即可。
可是这个世界太特殊了,两世加起来,她真真切切地在其中活了几十年,每个人都有血有肉地立在她的身边。
崔锦之在祁宥的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不仅仅是君子六艺、帝王心术。
还有她同样敞开心扉,一点点教导他如何放下防备。
此时此刻,多年平静淡然的心底却因为一封再絮叨不过的家信搅乱了,突兀地冒出些许不舍来。
她不敢想象,如果祁宥知道无论如何为她调养身体都于事无补,终有一天她会死去时,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管理局从无败绩的崔锦之,也会不舍的时候吗?】
她蓦地沉下脸色,冷声开口:“不要监测我的情绪。”
系统继续贱嗖嗖,【你不会对任务世界里的人生出感情了吧?跟着你过了这么多个世界,倒是第一次看见你有这种心思。】
【要不然你把贡献点全部上交管理局,换你一直生活在这个世界,怎么样?】
她强压下怒火,冷笑一声:“怎么?这个时候又不装死了?之前你们强行下达任务,干扰秩序的时候怎么不出声?”
系统静悄悄地,又偃旗息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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