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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部分(第1页)

“谁同情我呢?”她尖锐地反问道,”她已经撒下这样的种子。让她为她今天的收获呻吟吧!”

“如果他的过失——”我开始说道。

“过失!”她声泪俱下地叫道,“谁敢诋毁他?他的灵魂比任何他屈尊下交的朋友的灵魂都要高贵百万倍!”

“没有人比我更爱他,没有人比我更想念他,”我回答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同情他母亲;如果他的过失——使你蒙受痛苦——”

“那不是真的,”她扯着她的黑发号叫道,“我爱他!”

“如果他的过失,”我继续说道,“在这个时候,你仍不能将其忘怀;看看那个人吧,就算把她当作一个完全的陌生人,也救救她吧!”

在所有这段时间里,斯梯福兹夫人的样子没变化,也不可能变化。她一动不动,死般僵硬,呆呆瞪着眼,时时以同一种喑哑的方式发出呻吟,随之而来的头部无可奈何地抖动,除此以外没有半点有生气的迹象。达特尔小姐突然一下在她前面跪下,为她松开衣服。

“该你遭殃!”她悲痛和愤恨交加地回头看着我说道,“你的来到就是不幸!该你遭殃!滚!”

走出那房间后,我马上去拉铃,为了及时把仆人们喊到。这时,她把那个已不动的身体抱起,并跪在那里俯身朝那身体哭着,喊着,亲着,像对孩子一样把它摇来摇去,用尽温柔方法想让它恢复从麻痹中恢复苏醒。我不再怕离开她了,就悄悄转过了身。走出那里时,我又向全宅的人提醒其注意。

天色晚时,我返回来。我们把他放在他母亲的卧室里。他们告诉我,她情况仍同以前一样,达特尔小姐一直没离开过她;医生们也已被请来,并试了许多种方法;而她除了不时发出喑哑的呻吟,就像尊石像躺在那里。

我在那可怕的住宅里走遍每一个地方,把所有的窗户遮起。我最后才遮上他躺的那个卧室的窗子。我举起那只沉重的手按在我胸前,世界似乎死了,沉寂了,只有他母亲的呻吟时而打破这死寂。

第五十七章 准备移居海外的人

在我还没从这些打击中意识到自己感情的伤害有多大时,我还有件事不得不办。那就是把所发生的那件事瞒过正准备动身的人,使他们对此无从所知,而能高高兴兴启程。这是当务之急,必须马上办到。

就在当天晚上,我把米考伯先生拉到一边,请他把那横祸的消息瞒过皮果提先生。他恳切地答允那样办,并说将把所有可能透露那消息的报纸截留。

“如果那消息要透露给他,先生,”米考伯先生拍拍胸膛说道,“首先得经过这个人!”

我应该说一说,为了适应将面临的新社会现象,米考伯先生摆出那一副海盗的勇猛架式,绝对不是向法律的藐视挑战,而纯属自卫、机敏的行为。人们肯定以为他生长于荒野,早已过惯了不文明的野蛮生活,就要重返他的荒野去了。

除了其它准备,他置办了一全套油布衣服,一顶外面涂了柏油或用了防水材料刷过的矮顶草帽。穿上这样一身粗糙的行头,臂上还夹着普通水手用的望远镜,还有他不断朝天空观察恶劣气象的那警戒眼神,可以说他在外观上远比皮果提先生更像一个船夫。他的全家人(如果我可以这么说)都已做好了行动的准备。我看到米考伯太太戴上了最严实坚固的帽子,把帽绳紧紧系在下巴下,披上把她像个包裹一样捆上的披巾(就像我当初被我姨奶奶接待时被包札的那个模样),在腰后打成一个结实的结子。我看到米考伯小姐也同样武装着做好了迎接暴风雨天气的准备,全身没半点多余的赘挂。米考伯少爷被水手弹力内衣和有史以来最毛绒绒的外衣几乎遮得看不见他本人;其他的孩子都像火腿一样被装进了密不透水的口袋。米考伯先生和长子把衣袖松松捋起在腕部卷起,仿佛随时准备为任何事出力,或“在甲板上集合,”或一得到命令就唱起《起锚歌》。

在黄昏时,特拉德尔和我看到他们一家在当时被称作杭革佛楼梯的木台阶上,望着载有一些他们财产的小船驶去。我已经把那可怕的事故告诉特拉德尔了,他非常震惊,但无疑会恪守秘密,并在这最后关头帮我。就在这时,我把米考伯先生拉到一边去,得到了他的保证。

米考伯家住在一个脏兮兮又东倒西歪的小酒馆里。在那时,那酒馆离台阶很近,伸出的木屋就悬在河上。由于那一家人都要移民海外,故成为杭革佛周围一带人们兴趣的中心,吸引的观众如此之多,我们只好躲进他们的卧室去(那是楼上的木屋寝室之一,下面就是流过的潮水)。我姨奶奶和爱妮丝都在那儿,忙着为孩子们在衣物方面做些添置。皮果提在那里静静地帮她们,她前面放着那些年代悠久而无知无觉的针线匣、量衣尺和蜡烛头,这些东西已经历了那么多变故了。

回答她的询问不是容易的事;而当米考伯先生把皮果提先生带进来时,对后者低声说我已把信送到、一切都好等,则更是不容易。可是我做到了两件事,还使他们都很开心。如果我多少流露出了伤感,那也可以用我自己的悲哀来解释。

“船什么时候开呀,米考伯先生?”我姨奶奶问道。

米考伯先生感到有必要让我姨奶奶和他太太渐渐做好分手的准备了,便说比他昨天预计的要提前些。

“船上通知你了,我想?”我姨奶奶说道。

“通知了,小姐。”他回答道。

“哦?”我姨奶奶说道,“那么船在——”

“小姐,”他答道,“我得到的通知是,我们必须在明早七点以前上船。”

“啊哈!”我姨奶奶说道,“那是挺早的。这是航海的惯例吗,皮果提先生?”

“是的,小姐。它要沿河顺流下行呢。如果卫少爷和我妹妹明天下午在格雷夫森上船,他们就可以和我们见最后一面了。”

“我们一定那样做,”我说道,“当然那样。”

“在这之前,在我们到海上之前,”米考伯先生向我送着眼神说道,“皮果提先生和我要一起看守我们的行李和财产。爱玛,我的爱人,”米考伯先生大大咧咧地咳嗽了一声说道,“我的朋友托马斯·特拉德尔先生是那么客气,他对我说,他要叫人送来一点会使我们想到老英格兰烤牛肉的饮品之必要佐料为我们饯行。我说的是——简而言之,潘趣酒。在一般情况下,我不敢请特洛伍德和威克费尔德小姐赏光,可是——”

“我只能代表我自己说,”我姨奶奶说道,“我一定非常高兴为你米考伯先生干杯,祝你一切幸福、成功。”

“我也那样!”爱妮丝微笑着说道。

米考伯先生马上跑到下面那个他似乎很熟悉的酒馆,不一会就带回一个冒着热气的罐子。我忍不住要看他用他那把折叠刀削柠檬皮。那把刀实际上是拓荒者用的刀,约有二尺长。他有些夸张地把那刀在外衣袖子上拭了拭。这时,我发现米考伯太太和家里两个年龄较大的孩子也都备有同样骇人的工具,而别的孩子则都用粗绳子把木勺系在各自身上。又因为预见到海上和荒原的生活,米考伯先生没用酒杯给米考伯太太和长子、长女斟酒,其实他要这么做并不难,因为屋里有满满一架的酒杯;他用的是一套让人看了恶心的小钖罐为他们斟酒,他给自己用的也是一只专门的钖罐。聚会散时,他把钖罐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他这么干时的那开心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故国的奢侈品,”米考伯先生满怀与这些东西诀别时极强烈的得意感说道,“被我们抛弃了。大森林的公民当然不能指望享用自由国土上的美味精品。”

这时,一个男孩进来,说楼下有人要见米考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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