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子
弱为强所制,不在形巨细。
卿蛆带是甘,何曾有长喙?
话说天地间,有一物必定就有一物来克制它,所以任何时候都夸不得高,逞不得强。这首诗所说的“卿蛆”是甚么东西?就是赤足蜈蚣,俗名“百脚”,又叫百足之虫。这个“带”又是什么东西?它是一种大蛇。其形壮跟带一样,故此得名。
岭南那个地方多大蛇,这种大蛇长约十丈,专门在夜里伤害人。所以那个地方的居民就家家蓄养蜈蚣,这些蜈蚣有尺余长,一般多放在枕畔或枕中。若有蛇至,这些蜈蚣便“喷喷”作声。放它出来,它鞠起腰来,首尾用力,一跳就有一丈来高,出其不意的搭住在那大蛇七寸内,用它那铁钩般的一对钳将大蛇的七寸钳住,然后吸它精血,至死方休。
这数十丈长、斗来大的大蛇,反缠死在那尺把长、指头大的东西手里,所以古语才说 “卿蛆甘带”,也就是这个意思。
汉武帝延和三年,西胡月支国献了猛兽一头,这猛兽形壮如五六十日刚出生的小狗一般,不过比狸猫稍大一点,拖着一个黄尾巴。西胡月支国的国使抱在手里,进门来献。汉武帝见这猛兽生得猥琐,没有猛兽的样子,就笑道:“这么小的东西也称能得上猛兽?”月支国的使者回答说:“能够称得上猛兽的,不能以其大小而论。麒麟可以称巨象的王,凤凰为大鹏之宗,这麒麟和凤凰个头都大不过巨象和大鹏。”汉武帝仍然不信,于是对月支国的使者说:“你试着让它叫两声,让我来听听。”
月支国的使者于是将手一指,此兽舐唇摇首一会,猛的大叫一声,这一声便如平地上起一个霹雳,两目闪烁,放出两道电光来。汉武帝登时吓得颠出亢金椅子,急掩两只耳朵,打颤不停。侍立在左右的羽林军,手中所拿的东西也悉数被震落。
汉武帝不悦,当即传下旨意,让把此兽送到上林苑中,让群虎将它吃掉。上林苑令遵旨。将此兽拿到虎圈边放下,谁知群虎一见,皆缩做一堆,双膝跪倒。上林苑令奏报汉武帝,汉武帝更加恼怒,非要杀此兽。但是过了一日,那月支国的使者和猛兽都不见了。猛悍到了虎豹,却乃怕此小物。所以说人的膂力强弱。智术的长短,没有限数。正是:强中更有强中手,莫向人前夸大口。
话说襄州府有一人姓刘名钦,叫做刘东山,在襄阳城巡捕衙门当一个缉捕军校的头。此人有一身好本事,弓马熟娴,号称百步穿杨,别人给他取外号叫连珠箭。出没在襄阳的一般狠盗,逢着他,便被他如瓮中捉鳖一样,手到擒来。因此也积攒得有一些钱财。到了三十五六岁时,觉得心里不耐烦,不想在做捕头,就告脱了,在本县干些别的生意。
有一日,冬底残年,他赶着十余头驴马到京师去转卖,约卖了一百多两银子。交易完后,他就到顺城门准备雇骡回家。在骡马主人的店中,遇到他的一个邻舍张二郎正好也到京城来,也在这家店买饭吃。二郎就问他:“东山,你要去哪里?”东山把前事说了一遍,然后道:“现在在此雇骡,今日宿了,明日就回家。”张二郎道:“近日路上不太平,徐州那一带,有盗贼出没,白日也敢劫人。老兄你带了这么多银子,没人做伴,独来独往,只怕被盗贼劫了,须得小心些!”
东山听后,不觉眉飞色舞,唇齿奋扬。把两只手捏成拳头壮,做了一个开弓的手势,哈哈大笑说:“我任捕头二十年,张弓追讨盗贼,箭无虚发,没有碰到过对手。现在收了手做买卖,怕他何来?”店中满座听见他高声大喊,都回头来看。也有人问他姓名,都道:“久仰,久仰。”二郎自觉有些失言,与他作别出店而去。
东山睡到五更头就爬了起来,梳洗结束后。将银子紧缚在裹肚内,扎在腰间。肩上背了他的弓,衣外又跨了一把刀,两膝下藏了箭矢二十簇。拣一个高大的健骡,腾地骑上,一鞭前走。
走了约莫有三四十里,来到良乡一带,只见后头有一人奔马赶了过来,来到东山的骡前,便按辔停了下来。东山举目觑他,却见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美少年,黄衫毡笠,短剑长弓,箭房中有新矢二十余枝。
东山正在顾盼之间,那少年对他道:“我们一起行路如何?”说着又向东山拱手道:“请问你高姓大名。”东山答应“小可姓刘名钦,别号东山,人们都叫我刘东山。”
少年道:“久仰前辈的大名,如雷贯耳,没想到有幸在这里遇到。不知前辈你要去哪里?”东山笑答道:“我要回老家襄阳去。”少年也笑道:“真是恰好。小人也家住襄阳,是襄阳城的旧族子弟,三年前带了些资本去京城做生意,也赚了些利息。现在要回家婚娶,正好与前辈你作个伴同路走,好壮一下胆。”
东山见他语言温谨,相貌俊逸,身材小巧,心道不像是歹人。并且路上有个伴,也不至于寂寞,所以心上也欢喜,于是道:“正是恰好。”是夜。一同住了旅店,又同一处饮食歇宿,如兄若弟一般,相处的十分融洽。
到了第二日,并辔同行。少年在马上问他:“早就听说前辈最善捕贼,不知一生捕得多少?真正撞到过好汉没有?”东山正要自夸自家的手段,少年的这一问这问到他的痒处,并且见少年年小容易期骗,所以便开口胡说道:“我生平凭着这两只手和一张弓,拿尽绿林中人,不记其数,并没有碰到过一个对手。这些鼠辈,何足道哉!现在到了中年,心懒了,所以不做捕头了。但是倘若在这路上被我撞着,就拿他几个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少年微微冷笑道:“原来如此。”就马上伸手过来,说道:“借你肩上的宝弓让我看一看。”东山在骡上将他的弓递了过去,少年左手把住,右手轻轻一拽就拽了个满弓,他连放连拽,就如玩弄一条软绢带。
东山大惊失色,也借过少年的弓过来看。看那少年的弓,约有二十斤重,东山用尽平生的力气,面红耳赤,不要说扯满,只求能像初八夜里的月亮那样,也不能够。东山顿时惺恐无地,吐舌道:“你的弓好硬也!”便向少年道:“老弟有如此神力,何至于此!”少年笑道:“我的力气哪能称的上神?是前辈的弓太软了。”东山赞叹再三,少年极意谦谨。晚上又同宿了。
到明日又同行,日西时过徐州。少年一拍马,那马如腾云一般跑到前面去了。东山张眼望去,哪里还见少年的影。他是贼窠中弄老了的,见此情形,哪能不慌?心道:“真是倒霉!这少年以如果是个盗贼,他有这样的神力,我如何能敌得过他?势无生理啊。”心里虽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但也没办法,只能慢慢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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