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乱草铺开,有张石床,可容二人睡躺,石床前既有石桌又有石凳,石桌上正有火摺、火烛。
虞正吹燃火摺,点亮了火烛,红光照耀,洞壁上的水珠反光,交织出了缤纷色彩,辉煌至极。石床上放着木鱼,床头石壁上雕刻着一个硕大的“佛”字,佛字上面刻有经文。
颜公子道:“好像有个和尚住在这里,这真够奇怪的,诵经念佛不在寺中,却在这荒郊山洞中。”虞正道:“石洞中酒香四溢,怎么会是个和尚?我看是位一心向善的世外高人隐居此处。”颜公子满面欢颜,道:“世外高人?那他武功一定极为高强了,虞大哥到时你拜他为师,学得一招半式,打败王尊儒,以雪沉冤,岂不妙极。”虞正摇摇手道:“万万不可,我已投身太平门,怎么能学别派武功?”心中却想:“”当日叔明折剑断义,我已不是太平门弟子了。
颜公子道:“虞大哥,你已经被逐出太平门了,还有什么顾忌?无门无派,怎么能是学别派武功?”虞正道:“邪不胜正,我何必非要以武功胜他?”颜公子轻哂道:“王尊儒的爪牙四下找你,打不过他,怎么活着见你师父讲明真相啊?”虞正心下凄苦,木然不语。
颜公子道:“算了,不说这些了。这里有人住定然有吃的,我去找找。”转身就去翻找,虞正急忙道:“颜兄弟不可,非礼勿视,非礼勿动,我们未经石洞主人允许,怎能乱翻东西?况且我们私闯进来,已经是大大的无理了。”颜公子哪里肯听?东翻西找,却听得他尖叫一声,虞正惶然,急忙问道:“颜兄弟怎么了?”却见颜公子捧着一个黑漆漆的坛子过来,放到石桌上,笑道:“虞大哥,你可知里面是什么?”虞正见他无事,放下心来,摇摇头道:“不知道。”颜公子满面欢悦,伸手扯下塞子,一股油脂肉香扑鼻冲来,正是半斤牛肉。颜公子张手抓出,油脂欲滴,香飘十里,令人垂涎三尺。虞正道:“非礼勿动,等石洞主人回来允许了再吃吧。”颜公子道:“等他回来我就饿死了,谁跟肚子有仇,再说半斤牛肉值几两银子,石洞主人不会那么小气的。”说着撕下两块吃了起来,手一伸递出了一块。
虞正伸手推开,道:“颜兄弟别吃了,赶紧放下,现在天色已晚,石洞主人估计快回来了,你就再忍一会。”颜公子哂道:“算了,你不吃我吃。”当下塞在了嘴中,大嚼起来,直嚼的满口油脂,吃了大半块,肚肠已饱,将剩余的放进了坛子,暗道:“这点留给虞大哥吧。”当下翻身躺在了石床上。但觉躺上去,身下仿佛有数十块小突石同时按摩周身穴道,极为舒服,原本疲劳空虚的身体,立时精神暴涨,精力充盈,暗道:“这和尚倒挺会享受,弄了张这么好的床。”忍不住哎呦叫了出来。
虞正见他手捧腹部,以为他吃了牛肉中毒了,急忙奔过去,惶急的说道:“颜兄弟怎么了?莫非牛肉有毒?”颜公子笑道:“不是,这石床躺上去很是舒服,好像周身穴道被人按摩,虞大哥你要不要试试?”虞正道:“不用了,天色不早了,你赶紧睡吧。”说着将乱草摊开,翻身躺了下去,但觉饥肠辘辘,始终睡不下,便掏出了锦帕,石洞黝黑,自是看不见,攥在手中亦觉温暖,暗道:“老天不公,为何好人命短?”胸中凄楚,忍不住泪水盈盈,心想:“师娘被王尊儒毒害致死,阿胜被他打入深谷,这两条人命,我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突然间听得洞外脚步声起,踩在地上重浊如雷,咚咚直响,虞正狐疑:“颜兄弟这是在洞外干什么呢?”却听得颜公子被颇不耐烦的吼道:“虞大哥你不睡觉,在外面干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声音洪亮,近在身前,虞正不由大吃一惊,慌然道:“颜兄弟别说话,一定是石洞主人回来了!”颜公子暗吃一惊,缩在墙角,轻声道:“石洞主人是何等样人物?怎么这么大动静?莫不是个巨人?”
第九章 剧饮佳酿 福祸依 人生初见
声音洪亮,人已进入洞中,四下黝黑,看不见来人,听得有人道:“去”呼呼两声,有什么物事,蓬蓬飞出,撞向石壁,登时石屑飞溅,扬在了虞正身上,虞正不敢拍打,缓缓坐起身来,屏住呼吸,万分恍然,暗道:“此人这般神勇,的确是个高手。”虞正不动还好,一直身子,乱草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声音虽小,却听得浑浊苍老的声音惊道:“有外人?谁?出来!”颜公子以为说的是他,背贴着佛字缩的更紧了。
忽然桌上红烛亮起,旁边赫然一人,此人身材微宽,魁伟雄武,头顶光亮无发,唯有九个香疤,一袭极为破旧的黄袍,靴子露着两个大脚趾,拨弄念珠,发出啪啪声响,回荡在石洞,更显寂静清幽。
黄袍僧人瞧了二人眼,喝道:“你们是谁?怎么跑到我的山洞了?”虞正起身抱拳道:“我们路径此地,天色已晚,便循着小径找到这里了,未得大师应允私闯宝地,罪过罪过。”黄袍僧人咧嘴笑道:“你小子挺会说话,住就住吧,也省的我这里清静。”见到石桌上的坛子,不由脸色突变,勃然大怒,道:“你们偷吃了牛肉!”一晃身子,快如闪电,一把抓起了虞正,将他提在了半空,瞧他嘴角干燥,并无油脂,道:“你没有吃。”将他轻轻一推,蓬一声撞在了洞壁上。形如鬼魅,蓦地转身,掠向颜公子,颜公子早料到他会冲过来,早有躲闪之念,但尚未挪开丝毫,黄袍僧人已然贴了过来,快的当真匪夷所思。
黄袍僧人看到颜公子背后的佛字,蓦然一顿,急忙向后退了几步,瞑着双眼,口中重复说道:“罪过罪过。”虞正、颜公子满腹狐疑,不知所以,对瞧了眼,起身便要逃出去,黄袍僧人道:“方才老衲无心之失,还望女施主海涵,但姑娘坐在佛玉石床上,当真有辱佛祖清誉。”虞正全身一震,瞧向颜公子,二人目光相对,颜公子脸上登时一片红晕,慌忙低下头,吞吐道:“你这老和尚一把年纪,眼睛自然不好使了,你看清些,我明明是男子。”黄袍僧人哈哈笑道:“老衲礼佛诵经,清淡五谷,与香味自是敏感之极,姑娘身上幽香虽淡,但对老衲来说,已经如满室盈香了。”虞正暗道:“看来我所料不错,她果然是女儿身。”
颜公子神色慌张,指着桌上牛肉道:“你说你清淡五谷,可知佛门十戒,你食牛肉,饮佳酿,何谈清淡?”黄袍僧人笑道:“姑娘可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礼佛诵经,心中有佛,自与佛祖同在。”虞正暗道:“怪不得他隐居山洞,酒肉和尚寺中怎么会留他?”黄袍僧人仿佛能洞穿人的心思,转向虞正道:“施主所想甚是,老衲这等和尚,那座寺庙宝刹会容我?唯有在此修行了。”虞正心头凛然,拱手道:“大师佛法高深,晚辈佩服。”实则佩服的是他洞穿了自己所想。
黄袍僧人道:“难得与二位有缘,老衲就取出数十载的陈酿老酒接待二位。”向着颜公子道:“姑娘还请下来。”颜公子恋恋不舍的起身下来道:“这叫佛玉石床啊?躺着挺舒服的。”黄袍僧人哈哈笑道:“躺在上面周身穴位被摁,血液疏通,能不舒服么?”颜公子想起他进洞时声响极大,便问道:“大师进来时,步声沉重,这是怎么回事?”黄袍僧人笑道:“老衲为练下盘功夫,出去时在脚上绑着两块大石。”虞正、颜公子对视眼道:“原来如此。”黄袍僧人道:“老衲去取酒。”转身到了洞壁一边挖将起来。
虞正轻声道:“你是女儿身?”颜公子点点头道:“好了,你我倾盖如故,肝胆相照,我也不必隐瞒你了,我叫颜如霜是凤鸣山五艺门诸葛天的女儿。”虞正惊道:“诸葛天?你们姓氏怎么不一样?”颜如霜道:“我自幼跟娘亲长大,自然随娘姓了。”虞正问道:“你怎么一个人流落江湖?你爹岂不是很着急?”颜如霜面色暗淡,似乎想到了令她厌烦之事,低头不语,虞正赶忙岔开话题道:“亭亭少女,宛如冰霜,取名如霜,果真是好名字。”说着瞧向颜如霜,见她冰肌雪肤,容貌不俗,脱口道:“如霜,不知你穿成女儿装是什么样子?我想一定是美若天仙。”颜如霜心下羞怯,低着头浑然无觉一般。
黄袍僧人抛挖细沙,盏茶工夫,旁边高高隆起,已有斗余。黄袍僧人站起身子,扎进僧袍,挽过衣袖,两手伸进凹坑,用力向上拔起,破土声起,哗的一声,细沙扬起尺高,散落下来,却见黄袍僧人怀抱起一尊大铜鼎,轰一声抛在了石桌前,青石龟裂,三足扎入寸余。
颜如霜道:“大师这般神勇,不知出家何方宝刹?法号如何称呼?”黄袍僧人淡淡一笑道:“老衲出家伏虎寺,至于法号,不说也罢、不说也罢。老衲衣衫褴褛,宛如老丐,倒喜欢江湖人给的绰号,你们也随他们叫老衲邋遢和尚吧。”颜如霜向虞正努努嘴,正是要让虞正拜他为师,虞正心下茫然,不去理睬,全然当作没看到。颜如霜气的一跺脚,道:“大师啊,你如此神勇,一身功夫,如今年过六旬,是否长恨香火不继啊?”
黄袍僧人一听,便知她话中之意,仰天哈哈笑道:“老衲收徒有三个条件:其一,其人侠骨丹心,有情有义;其二,其人胸无城府,坦荡豪爽;其三,嘿嘿”说着拍了拍巨鼎腹部,道:“其三就是能喝三大碗鼎中之酒。”颜如霜满面欢色,拉过虞正道:“虞大哥,侠骨丹心,有情有义;胸无城府,坦荡豪爽,不正是最佳人选。”
黄袍僧人瞧了虞正一眼,吟吟笑着不予回答,张手掀开巨鼎塞子,一股浓浓的醇香迎面扑来,道:“只怕他喝不够这个数。”伸出了三个指头。颜如霜蔑笑道:“大师未免小看人了我,区区三碗,有何不能?虞大哥喝够了大师可要收他为徒?”黄袍僧人笑道:“喝够三碗,老衲自然收他为徒。”颜如霜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一言既出。”黄袍僧人道:“驷马难追!”颜如霜道:“口说无凭,击掌为誓”说着伸出掌来,黄袍僧人道:“好说好说”伸手拍去,啪一声二人双掌相击,各自笑了起来。
颜如霜道:“我倒要先看看是何等佳酿?大师竟会如此自信。”巨鼎极高,黄袍僧人比及二人高出了一头,掀开塞子尚举手完成,颜如霜站在地上自是看不到,当下取过石凳,跳将上去,虞正怕她落下来,赶忙奔过去,颜如霜向着他微微笑了笑,流露出了拳拳情意。
颜如霜向鼎中瞧去,但见泡沫咕咕冒出,酒水宛如煮沸一般,蓦然间泡沫翻起,硕大的青色物事浮出酒面,正是一只大青蟒,青蟒张着大口,露出尖锐锋利的毒牙,信子兀自伸着,极为狰狞,正当此际,酒水翻动,又一只青色大蟒霍然浮出,张着大口,宛如冲起咬向颜如霜,颜如霜尖叫一声,闪身躲开,却失了平衡,仰面跌落。
虞正张手揽腰接住,楼在怀中,焦急的问道:“如霜怎么了?”颜如霜尖叫着,双手死死抱住虞正,叫喊道:“蛇,大蟒蛇!”虞正心神怡荡,颜如霜身子滑软,宛如海棠,他年纪虽小,但于男女之事,并非全然无知,此时二人抱作一团,颜如霜为青蟒吓到,男女之嫌,早抛诸脑后了,虞正脑中轰鸣,竟不忍推开。
黄袍僧人转过身,合十道:“阿弥托佛”四字洪亮,旨在提醒,回荡耳畔,二人方回过神来,顿觉失礼之极,各自退开了数尺之远,颜如霜面色绯红,低垂着头道:“虞大哥,里面有两条大青蟒,好恐怖的,你千万别喝这酒。师父咱们也不拜了,快走吧。”颜如霜本就惧蛇,方才见到大青蟒吐着信浮出酒面,直吓得她六魂七魄俱不安宁,只愿早些离开,便也顾不得深夜不深夜了。
黄袍僧人向着颜如霜道:“姑娘莫怕,里面共有三条巨头大青蟒,但都已经死了。老衲用它们泡的酒,喝一口可御蛇毒,强体魄,增功力,味道也好得很。”说着从石桌上取过瓷碗,舀了满满一碗,递向颜如霜,酒水泛绿,泡沫咕咕。颜如霜尖叫一声,跳将起来,躲在了虞正身后,心想:“酒水泛绿,一定是巨头青蟒皮肤上的青色素所致。”想到此时,惧骇至极,紧紧抓着虞正锦袍不敢松开丝毫。
黄袍僧人道:“咱们击掌为誓,怎能反悔?人无信,连畜生都不如,今天你们必须得喝三碗。”虞正暗道:“大师所言甚是,人无信,不足以立足世间。”便道:“好,我们喝。”伸手接了过来,颜如霜一把抓住他手腕道:“虞大哥别喝。”虞正淡淡笑道:“大师说的对,人无信,连畜生都不如,人生初见,怎能失信大师?”说着挣开颜如霜,道:“请了”仰面咕咕饮下,喉结滚动,尽数吞入腹中。虞正将碗口朝地翻过,一滴也未落下,当真涓滴无存。
虞正脸色微红,正是酒气上冲所致,颜如霜哪里知道?以为是中毒了,不由花容色变,焦急的说道:“虞大哥怎么样?都是我害得你。”向着黄袍僧人道:“臭和尚,给我一碗,我也喝。”虞正拉住她道:“如霜你个女孩子怎么能喝呢?这酒太烈,我怕你承受不了。”颜如霜一怔,心想:“酒水太烈?莫非酒水烈气上冲,致使他脸色发红?”口上问道:“你没中毒?”虞正摇摇头道:“这等玉露琼枝,陈年佳酿,只怕天上都没有,喝这酒是我的福气,如霜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黄袍僧人道:“你这小子可不厚道,杨露琼枝,人间佳酿,应当一起分享,怎么能让姑娘干瞧着呢?”当下舀了半碗,递了出去。
颜如霜瞧向虞正,见他眼中情意无限,满是关怀之意,暗道:“人生得一知己如此,死而无憾。”伸手接过,虞正伸手拦住,道:“如霜不能喝完,酒气太烈,一口足矣。”黄袍僧人道:“所言甚是,小姑娘喝一口就行了。”颜如霜暗道:“哼,小瞧我女流之辈,什么一口足矣,我偏要喝完它。”当下仰面咕咚喝下了一大口,酒水入喉,烈气四溢,但觉口鼻辛辣,眼泪簌簌落下,喉头如灼,麻痛并用,也不知是麻是痛,流入腹中,略有烧灼之感,身子飘飘,如登极乐。虞正急忙抓住她手中瓷碗,道:“好了,别喝了。”颜如霜哪里肯听?一把夺过来凑到唇边,还未喝下,觉得腹中犹如火烧,全身如蒸,瞧向虞正见他容貌渐渐模糊,手上乏力,当啷一声,瓷碗坠落,被摔得粉碎开来。
虞正扶住她急问道:“大师他这是怎么了?”黄袍僧人笑道:“无碍的,酒气上冲,她这是醉了,把她扶过去,睡一晚上就没事了。”虞正抱起颜如霜轻轻放在了乱草上,颜如霜口中乱叫道:“虞大哥,别喝、别喝、、”双手在空中挥动着,虞正缓缓的伸过手去,被她一把抓了过去,颜如霜口中喃喃着,突然一把退开虞正的手,模糊的喝道:“独孤胜你走开!”虞正一惊暗道:“独孤胜是何人?如霜好像很讨厌他似的。”
黄袍僧人朗声道:“小子过来,咱们接着喝。”虞正见颜如霜兀自念着“独孤胜”三字慢慢的睡了下去,这才起身走开。黄袍僧人道:“你小子果然厉害,喝一大碗,竟然头脑清醒,毫无醉意,看来你功力亦非等闲。”虞正道:“这喝酒与功力何干?”黄袍僧人笑道:“关系大了,老衲这酒十年功力至多喝一碗,三碗喝下,若无三十年功力,周身如蒸,热气破体而死,老衲十岁练功,今年六十有二,已有五十年功力,至多可饮五碗。”
虞正心弦一震,暗道:“难怪他这般自信,他看我不过十几岁,定然承受不了三碗烈酒,这才敢夸下海口的。那日在鹤壁山王顷城说我体能至少五十年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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