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州沉沉的目光移下去,盯着那滩渣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火气从哪里来,只是想起方才自己余光瞥见白眠雪失落的眼神时,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就要带他去,可是,自己怎么会注意到这个毒蛇一样的弟弟的情绪?
难道自己竟然会怜惜他吗?
不是的,一定是我想看他待会儿的窘迫和尴尬,这才是他应得的。
对着一条毒蛇心软。白起州微微摇了摇头,他是大衍皇室里少有的上过战场的人,最不可能对敌人心软。
几丝清光从窗扇透进来,冰凉寒酸的久思殿里,白起州闷坐了片刻,目光还是避无可避地落在了白眠雪身上。
这会儿只有一个身量儿高挑些的宫女替他梳洗换衣,白眠雪也认得她,这是和绮袖一起分来伺候他的大宫女,星罗。
自从被关进久思殿,他本就不怎么样的皇子待遇更是一降再降,现下服侍他的左不过这两三个人。
眼下星罗手里正拿着几根发带发怔,白眠雪从铜镜里望见她满面愁容,忙道:“怎么了?”
“回,回五殿下,这素日梳头都是绮袖姐姐来,这会子绮袖姐姐不知哪里去了,竟找不到人。奴婢,奴婢蠢笨,不会摆弄……”星罗说着说着就跪下了。
白眠雪想了想,记忆里确实是绮袖负责他的一应梳洗穿衣之事,星罗只管晚上带人上夜,调训下人,不会竟也说得过去。
他无奈地接过那根玉色的绸带,硬着头皮道:“无妨,你下去罢,我自己试试。”
白眠雪对着铜镜把发带一点点理顺,大衍朝礼制齐备,尤其这种大型宴会,对男子的要求,其严苛亦不下于女子,是需要十分留心的。
他按照原主记忆中的样子摆弄了半日,奈何手指太短,还是不行,倒显出他的笨拙来。
他叹了口气,正想命星罗赶紧去请绮袖救急,突然一转头,瞧见了斜睨着他的白起州。
“啧,本殿下竟想不到,五弟有一日也能笨到这种程度。”
白眠雪:“……”气鼓鼓!
他才不笨的!这古代的发饰这——么复杂,他又是个男孩子,谁第一回就能搞好啊!
“快好了吗?”
白起州故意站起来活动身子,俊逸的眉眼间显出不耐烦,“再不好本殿下可就先走了?”
自己还被关在这久思殿呢,他走了,自己可怎么出去?
“不行!”
白眠雪一急,慌不择路地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皇兄,你帮帮我嘛。”
他刚一松手,星罗刚才勉强梳起的发瞬间就洒了下去,顺滑如缎的墨发刚巧遮过了他一半儿脸,细腻白皙的小脸顿时半黑半白,看起来可怜又好笑。
白起州从他开口的一瞬间就瞪大了眼睛,长眉渐渐拧起,一言难尽地瞧着铜镜里的白眠雪:“……你莫不是病傻了?”
但那只朝他伸过来的小手坚定地一动不动,他迟疑了好一会儿,竟当真鬼使神差般接过了这个笨蛋手里的绸带。
顺便,不小心触了一下那细腻如绸,莹润胜玉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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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时节,皇宫里红墙白雪,青石铺就的甬道上软雪纷纷,如碎玉乱琼,鞋履踩上去,泛着明净的清光。
白眠雪已经换下了燕居服,穿一身半旧的朱砂色常服,寒气一浸,瞧着愈发粉雕玉琢,意态娇憨。
白起州仍是昂首披着那件大氅,二人一处远远从雪里行来,倒活脱脱像是丹青圣手画儿中走出来的人物儿。
待他们一同转过一处僻静宫殿,白起州斜睨着只到他胸口的白眠雪,勾起人家的风帽,假装漫不经心道:“小矮子,本皇子给你梳的发可好看?”
想他大衍皇宫二殿下,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梳发,方才可是费了他好半日功夫,这小混账最好是乖乖领情……
“不好看,丑,很丑。”
白眠雪抠着手指,他的头皮被束带扯得生疼,又被那句小矮子气得两腮鼓鼓,胆子突然大了起来,“等进了杳灯殿我就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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