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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林蔓而言,十四年以来最黑暗的一个暑假,便这样悄然画上句点。自从那次旅游回来,林蔓变了很多。
那种感觉是极为低调的,好像这样的改变就只有她知道,却又好像完全没有人知道。像是时鐘上的分针,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走,潜移默化。待你抬头一看,才发现早已过了数分鐘。而分针的前进,一直以来都无人察觉。
以前总是开朗多话的林蔓,发生那件事以后,像是被人关上了什么开关,沉默寡言,连表情也少了许多。就连在同学和朋友的聚会里,也鲜少听见她和他人间聊起什么。即便有,也绝对没有什么深层的情感在里头,总是云淡风轻。
「我的女儿,好像一夕长大了很多。」林秋泽曾有一次随口说着。平时駑钝的他,对于自己妻子和女儿之间一点也没有察觉出什么古怪。只勉强发现了林蔓的改变。
林秋泽过了这么久,还什么也不晓得,仅代表着两件事:一来是林秋泽对自己妻子的信任太过深厚,二来则是因为吴宥琳的演技精湛。
而吴宥琳的演技,不只骗得过丈夫,就连林蔓也不例外。每一次,林蔓看见吴宥琳故作惺态地和林秋泽撒娇,林蔓总会错觉他们一家三口已经回到过去。
直到吴宥琳向自己投向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她才会惊觉——自己早就不是一个让妈妈万般疼爱的女孩。
林蔓穠纤合度的身影穿梭在校园里。她走过的地方,空气中似乎都飘着一股清香。一双晶亮双眸闪着忧鬱,更添神秘魅力。
虽然待在这个国中里已经有了一年,但在这之前,她看起来就是个带着稚气的女孩,在眾人眼中无疑是「长得很可爱的小女生」,并没有特别显眼。然而,分明同样的容貌,添了成熟气息,让所有还睡眼惺忪着的同学们,双眸不禁为之一亮。
「靠,你们看那个女生,好正——」一群国三学长骚动了起来,「看学号是国二欸,又不是新生。怎么以前都没注意到有这么美的学妹?」
林蔓瞥了他们一眼,发现学长正在望着自己,她有些不解。最后,她选择礼貌性地勾起一抹浅笑,回应他们的视线,瞬即又褪了下去,重新迈开脚步走进自己的教室。
「我觉得你这个暑假后变了好多喔。好可怕。」王亚筠是林蔓的死党。手托着自己的下顎,单眼皮一眨一眨地看着林蔓,像是想要把她给看透。
「为什么这么说?」林蔓勾起一抹浅笑,淡淡地问。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问你,你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亚筠问着。
如果亚筠再早一点问林蔓,再早一点、在她撞见母亲外遇的剎那问出口,她一定会哭得凄惨无比。但是,熬过以后,林蔓的心虽然一样狠狠疼着,却已经能够勉强自己露出笑容了。
并非时间抹去了伤痕,而是那种痛,又被提升到了更高的境界。转为一种,更加深层、更加难以言明的痛楚。
林蔓不想在别人面前流下任何一滴泪,那太懦弱了,好噁心。而且,既然当初已立誓要自己承担所有痛苦,她就不该向他人坦白和示弱。
何况,她也说不出口。自己的母亲外遇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呢?
「没什么啦,你以为在演偶像剧喔。」林蔓勉强自己扯开一股笑容,佯装无事,却无法发自内心地笑。一股无力感袭来,她轻弹了下王亚筠的额,褪去笑容。
「只是,突然觉得露出笑容好累、好累。」林蔓说得极轻。
王亚筠望进林蔓如此黯淡的眸,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和林蔓好歹也同班了一年,她从来没看过乐观正向的林蔓会露出这种表情,甚至是说出这种颓丧的话。
亚筠不明所以,却又不想袖手旁观,只好胡乱安慰着:「不管你怎么了,都不用担心啦!世界上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林蔓的心情依旧好不起来。世上总有那么几件事,过不去。
——遇上这种事情,安慰,是徒劳无功的。
一抹身影撞入自己的脑海,林蔓想起了在饭店时遇到的男孩。
当时,李澄凯没有安慰林蔓。
只是递出卫生纸,柔声告诉她不要用手胡乱去擦眼泪。
不要说:不用担心。不要说:不要再哭了。
因为,不是他人的一句话,就能够抹去自己内心的伤痕;不是他人的一句安慰,就能够真正抑止自己的担心和眼泪。
林蔓开始觉得庆幸,庆幸王亚筠不是那个在第一时间出现的人。
因为,她真正需要的,正是李澄凯所释出的那一种关怀。不让林蔓觉得是怜悯、不让林蔓觉得有必要偽装自己的悲伤——在李澄凯那样的人面前,她只需要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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