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部分人的脸色都动了一动,他们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沈晾,显然是明白了吴奇口中的“你”究竟是指谁。
沈晾的双眼一眨不眨,目光投向屏幕。吴奇挂着一种温和而轻佻的微笑,如果不是他苍白的唇色,没人想得到他正在逃亡。
他将手放在嘴唇边咳嗽了两下,沈晾注意到他的手上包裹着纱布,血从里面渗透出来。那只手被旁辉用枪打出一个枪眼。
“在来之前,我一直在想,仅仅我用能力对你来说可不公平,我得给你一些筹码。”
吴奇微笑了一下,沈晾的脸色却愈加苍白,“你知道是谁赢了。”
旁辉抓住沈晾的手,却感到他的手指冰凉,一直冰凉到手心。
“我现在和我的保镖在一起,一个在开车,一个在我旁边。我身上有三处伤口,如果运气好,到明天早上我能挺下来。我现在有点儿发烧,也许希望渺茫。”
他笑了笑,车厢震动了一下,他用手捂住了腹部,笑容有些干涩。
沈晾曾经将他放在左口袋的匕首捅进了他的腹部,那把匕首的位置是他告诉沈晾的。
“嗯,现在已经四点半了,”吴奇看了看手表,他的衣袖上都是血,看手表时将表盘蹭了蹭胸口,“有两辆车在我屁股后面,我会计算什么时候出现第三辆车。但愿不要太快。”
“我呢,曾经一直特别可怜你,因为你的能力几乎是个废品——在你的手上。你的这位‘老朋友’很好,但是你很笨,”他用轻蔑又亲昵的口吻说,“但是现在,我有点儿羡慕你了。”
吴奇脸上的笑容降了下来。他漫不经心地看着镜头,目光仿佛穿过了屏幕,直视着沈晾。
“我见过不少我们这样的人,总之比你见过得多。他们有一些比你还要蠢,有一些嘛,比我更聪明。蠢的那些,被俗称为‘好人’吧,畏畏缩缩,像是个麻雀一样活着,一让再让,把自己畸形的天赋当成自己的错误,哦,或者把自己当成一个巨大的错误,好像任何人都有欺负、侵|犯他们的权利。聪明的那些,像我,通常被称为‘坏人’,”他嗤笑了一下,仿佛是说到了什么令人发笑的事,“合理利用自己的能力,争取我们的权利,死不了,就让自己过得更快乐一些。”
他把“合理”与“权利”强调了,让他的话变得异常讽刺。
“你身边的这些人,喜欢用他们的价值观来衡量我们,而且好像不这么做,他们的国家就会坍圮似的。天知道我根本不在乎他们。我连我自己是不是活着都无所谓,我为什么会在乎其他人?只可惜他们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站在沈晾周围的人,脸色都有些变化,吴奇的目光就像是落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几乎感到有些难堪。
“他们把我们当弱者,因为我们人数稀少。就像人从来不用了解动物在想什么,这很合理。但事实上我们比他们强大。我们比他们强大,却在不断思考他们想要什么,你不觉得荒谬吗?人类培养猩猩是为了服侍它们、顺从它们的丛林法则吗?”
“你看,你是我见过的最蠢也最聪明的人。”
吴奇笑了笑,“你一直在毕恭毕敬地照顾这些猩猩。只可惜他们一直用自以为是的态度看待你做出的一切,甚至将你本不需付出的当做是允许你加入他们野蛮人守则的理所应当。”
他搓了搓手,却又因为手上的纱布而让那个动作没有那么顺利。
“当然了,在看到你的‘警犬’之前,我认为这些都没错。你的讨好换回来的只是他们能够变本加厉地侵|犯你、欺侮你以及贬低你的能力的允许。”
吴奇的手忽然点了点镜头,以至于旁辉几乎以为他看得见自己,指着自己。
“我本来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就像没有人摆脱你的预测,也没有人能轻松摆脱我的控制。所有的感情都是一种预定的轨迹,利益的驱使,在碰到更大的利益之前,它们看上去很美妙,但当被这种幻觉所束缚的人意识到有对自己的威胁,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是的,利己主义。好词。
“嗯,在多数人面前,生命的确是第一的,对任何一个生物来说都是如此。无可反驳,没有理由反驳。但任何事物都是没有极限这个含义的。所有的事物即使被他们谎称无可衡量,事实上都有量化的价值。尤其当任何外物与自己的利益放在了天平的两端时,自己的那一头会出现一个让你想不到有多沉重的砝码。
“有个很有趣的哲学问题,说的是铁轨上失控的电车,我想你一定听过。一边是一条人命,一边是五条人命。*有太多啰嗦胡扯的哲学家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证明其没有答案,或者根本没有选择,因为五条还是一条本身就是个逻辑死胡同。他们都属于所谓不道德的行列,因而任何行为都无所谓道德与否。但是,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会选择救那五条命?”
吴奇异常认真地笑了一下,“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潜在的衡量准则,如果五个人的社会影响力与回报率的辐射范围为a,五个人就是5a以上。这就是个简单的数字问题。这个世界上你通过七个人就能认识全球的人*,拯救五条生命带给你的酬劳——任何形式的酬劳——远比一条命来的大。就是这样。”
吴奇笑了笑:“所有人的潜意识已经为他们做出了判断。这种潜意识的砝码就是自己。”
车厢又震动了一下,吴奇的眉毛皱了皱,一旁有一只手伸出来,帮助他稳住了身体。吴奇似乎忍耐着疼痛。他将那只手推开,将摄像机调转,往前方拍摄了一会儿。
镜头里是高速公路,前面几乎没有什么车。他又往后方拍了一段,因为这段高速弯道较多,从镜头里能够看到远处紧追不舍的两辆婚车。
接着,在视线的尽头,他们看到了一辆开始鸣笛的警车出现在拐角处。
“啊,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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