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叔,把钥匙给他们,”倚阑无可奈何地说,“让他们搜查,反正我们也没有撒谎!”
阿宽迫不得已解下了腰间的钥匙,“红头阿三”接过来,把那一串“稀里哗啦”的钥匙试了又试,终于打开了林若翰的房门。
这是一个非常洁净的房间,雪白的窗帘,雪白的床单,朴素无华,老牧师除了生活必需的简单用具之外,没有任何奢侈品。迎门的墙上镶着一副“十”字架,是用黑红色的紫檀木制作的,朴素而庄严,并不像现时的人们那样竞相以金银珠宝去装饰圣物,反而失去了应有的神圣感。“十”字架下面是林若翰的书桌,一尘不染的桌面摆着精装本的《新旧约全书》,经过千万遍的翻读,已经很旧了。桌面除了几张白纸、墨水和一支鹅管笔,再没有其他东西,林若翰的皮包在他赴广州时带走了。
梅轩利很为失望。他伸手拉拉书桌的抽屉,没有拉开,抽屉是锁着的。
“把抽屉打开!”他命令道。
“我们没有抽屉的钥匙。”倚阑说。
“真的没有吗?”梅轩利问。
“长官,真的没有,”阿宽说,“牧师抽屉的钥匙他自己随身携带,没有备用的……”
梅轩利便不再问,朝“红头阿三”挥了挥手,粗壮的印警举起枪托,只一下,就把锁砸掉了。梅轩利“哗”地拉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叠稿纸,吸引了梅轩利的注意。他拿起来仔细察看,是中、英谈判自始至终的记录,包括最后签订的《合同》的抄件。
“嗯,这是政府的机密!”梅轩利立即警觉起来,“为什么放在他的家里?”
“请你去问总督,”倚阑冷冷地说,“是总督命令我dad参加这项工作的!”
“把这些统统拿走!”梅轩利命令道。
“红头阿三”应声上前,把这些记录都收了起来。
“你们要对这一行为负责!”倚阑愤然说,“我aaa会向法院控告你们!”
“随便吧,小姐!”梅轩利根本不为所动,率领着迟孟桓和“红头阿三”走了出去,来到另一个房间门前。
“这是我的房间。”倚阑说。
“我说过,搜查所有的房间,没有例外!”梅轩利说,“把它打开!”
房门被打开了,迟孟桓第一个冲进去,贪婪地浏览着隐藏在描花屏风后面的少女天地,那老式镂花的铜床上散发着青春气息的白色暗花床罩,那令人眼花缘乱的摆满化妆品的梳妆台,那记录着倚阑的成长岁月的大大小小的照片,那小巧而又充实的书桌,摆着她最近所读的书和练习汉字的“仿”纸。迟孟桓和“红头阿三”疯狂地翻弄着,洁净的房间顿时变得一片狼藉……
倚阑的眼泪“唰”地涌出来,她生平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情景,一个少女的闺房被如此野蛮地践踏!
“阁下请看,”迟孟桓如获至宝地拿着几张写着毛笔字的纸,递给梅轩利,“这不像初学汉字的林小姐手笔,肯定是易君恕写的,和那张揭帖上的字体完全吻合!”
“嗯,好极了!”梅轩利高兴地叫起来。如果说,他对于这次由于立功心切、未经请示总督而采取的贸然行动原来多少有些担心,那么,现在连这一点担心也已经不存在了,从字迹上看,易君恕就是《抗英保土歌》的书写者,这已经毫无疑义!他以胜利者的目光扫射着倚阑,“林小姐,你现在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吧?”
“中国人写字都是临摹那么几本颜、柳、欧字帖,他们的字体有无数的人在写,这能算什么证据?”倚阑答道。易先生教给她的那些知识,竟然用在这里了,也实在令人悲哀。
“你不要试图再蒙骗我,”梅轩利笑道,“我也是学过毛笔字的,我知道,一万个人临摹《兰亭序》可以写出一万种面貌!何况笔迹学对于全世界的警察来说都是一个通用的法宝,我们的老前辈福尔摩斯就已经运用得驾轻就熟了!告诉我,易君恕在哪里?”
“我不知道!”
“他的房间在哪里?”
“就在我的隔壁。既然钥匙在你们手里,那就随便吧,易先生那里不会为你提供什么证据!”
“继续搜查!”梅轩利指挥着迟孟桓和“红头阿三”拿走了倚阑房间里所有被认为可以作为证据的东西,然后一起转移到了易君恕的房间门外。
倚阑看着这些张牙舞爪的警察,心里在流血!十五年前,英国警察开枪打死了她的父亲,如今,英国警察闯进了她的家,来搜捕她最亲近的人!与十五年前不同的是,此刻虽有宽叔紧紧地陪伴着她,但宽叔却并没有力量帮助她摆脱厄运;而十五年来竭尽全力保护她的dad,又不在身边!倚阑只有默默地祷告基督:主啊,我遵从dad的教导所信奉的主!如果你真地存在,如果你真地热爱普天之下善良、无辜的人,就请你保佑我的易先生,让他千万别回来,别回来!不要管我,走得越远越好……
“红头阿三”抖落着钥匙,打开了易君恕的房门,迟孟桓迫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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