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就是那般想的,他以为他受长子利用了。
但不是这样吧?或者说,不仅仅是这样罢,他们做事,都是有着别人猜也猜不着的用意罢?反正,宣宏道就从来没有猜对过他们的心思。
先帝的,他岳父的,他都没有。
就如当年他都不怎么明白,为何他岳父一个写史的太史,是怎么能从想杀了他的先帝手里救下侯府的。
岳父也是难以说清,含糊其辞,他那时就当是侯府祖先的余荫庇护,让先帝手下留了情。
后来他是从大舅子那的支字片语当中猜出当年岳父对先帝有相救相护之恩,这才可能是侯府活下来的主要原因。
岳父嘴里从来没有提起过他对先帝有恩的事来,大舅子就是说,说的也是语焉不详,宣宏道后来跟儿媳妇谈起这事,儿媳妇那边在斟酌半天后跟他说了几句,他这才明白,有些人的恩,别人不提起,他可能会报,但若是提起了,挟恩相报,那恩就不是恩,而是仇了。
儿媳妇一点醒,他就恍然大悟,先帝就是那样的人啊。
想想,他是真是不适合朝廷。
当年他父亲与他这般说的时候,他觉得屈辱难受,弟弟们拿此鄙夷他的时候,他更是愤怒不堪,如今看着与他截然相反的长子,宣宏道心中这感触纷乱,末了,想及到底是长子托起了这个侯府,没有辜负他祖父对他的重托,他有些惭愧地把那些对儿子的妒恨压了下去,与他点头道:“为父明白了。”
宣宏道自以为自己口气尚可,却不明白他的脸色神情在他长子眼里再是分明不过,但宣仲安明白归明白,也不放在心上。
来日他父亲能伸腰扬眉时,就会忘了这些。
婉姬总当他还是个需要父亲的人,他是需要,但与她想的不一样——他把他没有在他的祖父身上尽到的孝心,回之在了他的父亲身上。
想到在父亲那里,再是孺慕尊重祖父不过,父亲的种种,宣仲安在了然于胸之余,也就闭一只眼睁一只眼,从不去计较。
宣仲安能说的都说了,他回了沁园,跟许双婉说了父亲找他的事。
许双婉听后笑了笑。
“看,”回来泡着脚的宣相摇了下头,“你都不问的事,他就是不明白。”
非要言道清楚。
就是言道清楚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想岔。
好在,他父亲是个软性子,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也不是这个说法,你们的想法,也不是人人都能料得着。”
许双婉没说的是,若是有人料得着,他们就又变了。
这君臣俩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宝络也好他也好,做件事情从来就不仅仅只是单独做年事那么简单,有几个人能追得上?
波云诡谲的朝廷与朝局,这身在局中的人,人人一天都能变几百个样子,人多就更复杂,脑子不灵活的,是猜不出当中的意思来。
“你就能料得着。”
宣相很不以为然。
“我没有,”被他高看的婉姬不好意思一笑,“之前我也有很多事看不懂,就是我惯会不懂装懂,装过去了,等事后再看看想想才能跟的上,等后来知道的多了,想的多了,才稍微懂的多一点。”
她哪有那么聪明。
宣仲安瞥了她一眼。
等更衣洗手上了膳桌,他跟被母亲牵着上桌的钰君道:“闺女,你知道扮猪吃老虎的人,最后成了什么样吗?”
钰君坐上凳子,黑亮的眼看着父亲,甜姐儿带笑声音清亮道:“知道,成了大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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