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维扬淡淡道:“我过来,本就是为了这件事。”
颜淡顿觉奇怪,难道柳维扬当真瞧出了其中端倪?还掐着时辰过来,不早不晚刚刚好。只是他这一手美人计未免也玩得太卑鄙,还嫌侬翠不够偏激一般再刺激她一回,他要是以后也出现在那个暗格里,她一点都不会惊讶。
果然,还没等他们走出多远,只听呼的一声,一张矮凳就这么被砸了过来,堪堪从身边擦过。
他们走回现下暂住的院落,只见唐周和余墨都在,见着这个情状也微有惊讶之色。
柳维扬把南昭放在床上,沉声道:“这几日我都查清楚了,那三个暴死的人之间都有一个点相似之处,他们和南昭的爹娘甚是相熟。而法云是在南昭的娘亲过世那一年出了家。颜淡,你应是会往生咒罢?”
颜淡愣了愣。往生咒是一种可以看到别人的记忆的咒术,他这样问该不是要让她把往生咒用到南昭身上罢?她可半点都没有窥探别人心事的喜好。
“这个咒术嘛,我不怎么会啊……”
柳维扬面无表情地说:“是吗,我以为你从前是九重天庭上的仙子,至少学过。”
他这句话一出口,本来低头喝茶的唐周抬头望了她一眼,余墨倒是没什么反应,连头都懒得抬。
颜淡悲愤至极,颤声道:“明明都说好了,你还说出来……”她估计要是自己不答应,这位柳宫主还会把她别的丢脸的事情一起说出来,只得在床边坐下:“好罢好罢,我这就试试看,也不知道行不行。”
前尘往事
往生咒,是一种可以和被施咒者意识相通的咒术。而这种咒术实在是弊大于利,早已被列为禁术,九重天上的仙君若是用了,是要上天刑台的。颜淡从未如此庆幸自己是妖这件事。
颜淡并不觉得这几桩血案会和南昭的身世有什么关联,便回首看了柳维扬一眼:“这便开始了?”柳维扬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一手支在椅子扶手上,微微颔首。
颜淡把手放在南昭额上,一道淡白的光晕缓缓漾开,她闭上眼,只觉得周围都在震动,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却越来越清晰。隔了片刻,那雨声从小变大,哗哗冲刷天幕,眼前雨雾迷蒙,无星无月,连天色也是灰蒙蒙的。
颜淡感觉到一阵颠簸,雨声中又夹杂着马的嘶鸣声和车夫挥动鞭子的脆响。有一双温柔的手臂缓缓抱紧了她,女子既娇且柔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昭儿,再忍一忍,马上就可以找到大夫了……”
她是透过南昭的眼,回顾这些前尘往事。
颜淡轻声说:“我看到……南昭和他的娘亲在大雨里赶路,南昭好像是生了病,他们要找大夫。”
“是什么时辰?那天的天色如何?”柳维扬微微直起身。
“下雨,雨很大,天是灰蒙蒙的一片,大约是入夜的时分……”颜淡顿了顿,“有人从后面追上来,马车停了。”
她感觉到马车缓缓停下来的那一刻,之前在耳边温柔说话的女子突然松开了怀抱,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脸颊,那女子的手指很冰,还微微颤抖着,颜淡想这绝不仅仅是因为南昭正生病、脸上发烫的缘故。她睁大眼想看清那个女子的长相,然而她的五官却是模模糊糊不太看得真切,好像埋在一团雾里,只能看清她穿着一袭湖色冰绡衫子,袖口领口都用金线绣着精致的花边。
那女子似乎凄然笑了笑,沉下声音:“昭儿,你要记住,今日追来的人都是害死你爹娘的凶手。你要好好的看清他们每一个人的脸。”
颜淡寒毛直立,只感觉的自己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这一切是发生在南昭身上,而她不过是暂且占了南昭的意识看这件事,也觉得有股说不出的森冷。
“昭儿,你要好好的,活下去……”那女子说完这句话,突然撩开马车的车帘,腰肢轻摆,丰姿优美地下了马车。车帘被钩子挂起一个角落,颜淡趴在垫子上,还是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外面发生的一切。
只见那个女子突然旋身,径自撞上了一柄长剑,殷红的鲜血还没凝结,立刻就被雨水冲散,她握着刺入心口的长剑,突然厉声笑起来:“你们都会有报应的!我诅咒你们死后不得入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你们的儿女下场会和我今日一样!”
她青丝尽湿,湖色冰绡衫子早就被泥水和鲜血染得辨不出颜色,如同阴曹地府无名业火中爬出来的厉鬼一般,声色俱厉,句句生寒。
突然,她猛地往后退了一步,那柄长剑从身子里抽出,身子摇晃两下,委顿在地。颜淡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去,只见那个女子挣扎着抬首望过来,一直望进她的眼中,曾经娇美的朱唇灰败如凋谢的花,用尽力气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报仇。
颜淡终于看清楚了那女子的脸,和画像中的一模一样,柳眉如弯月,眼波似水,可她脸上的神情却是说不出的可怖扭曲。她用唇语告诉南昭,报仇。她在世上向着自己的孩子说的最后一句话,却是报仇。
“看来这是他们的孩子……”一只粗糙的大手伸过来,“还起了烧,模样都呆呆的,看来都病糊涂了。”
颜淡努力地辨认眼前这个人是谁,那人还很年轻,手上结着茧,肩膀厚实,眉间……赫然有一颗黑痣!
她缓缓道:“追上马车的一共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法云大师,我看见他眉间的黑痣。第二个,是邑阑的父亲,他那时的相貌和现在变得不太多……最后一个,看不清楚,天色太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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