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礼拜开始,戴向军更加留心陈四宝的一举一动,看他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和上个礼拜一样,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异常。陈四宝还和以前一样来办车照,一样来了之后跟主任打招呼,跟戴向军攀老乡,跟其他人开玩笑,给大家带一些小礼物,还说周末请大家出去潇洒,总之,以前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没有任何不正常的现象。难道自己多心了?这么一想,戴向军也就觉得确实是自己多心了,我也没有做任何对不起陈四宝的事情,他凭什么要套住我呢?或者说,他凭什么要算计我呢?大小我还是一个副主任,如果他算计我,即便我不能把他怎么样,那么,我们主任怎么看?我们中心的其他人怎么看?下次谁还敢和他打交道?谁还敢和他陈四宝交朋友?而如果整个证照中心的人都不敢和他打交道,不敢与他交朋友,那么,他陈四宝还能继续做这门生意吗?毕竟,不管前面他的路子多么畅通,最后没有我们证照中心发牌照,汽车是不能上马路的,而汽车如果不能上马路,再漂亮的汽车不都变成废铁了?所以,冷静下来一想,就知道陈四宝不会故意给他下套。这么想着,戴向军就自己笑自己太胆小了,太多心了,并且还从自己的父亲身上找到原因,想着父亲当年就是太胆小,如果父亲当年不是太胆小,不是太怕承担风险,父亲就一定和二叔叔一样坚决要求参军了,如果那样,现在好歹也是一个离休老干部。
这么想着,戴向军就多少安心一点。但是,心思仍然没有完全放下,因为关于丁有刚的车牌问题,陈四宝还没有找他,而只要陈四宝一天不找他,这个问题就一天没有解决,就总是个事情,他戴向军就不能彻底放心。
他决定主动问一下陈四宝。他觉得这个时候应该主动问一下陈四宝了。太早了问,显得自己没有城府,沉不住气;太迟了不问,也不行,显得自己没有底气,所以,坚持到这个礼拜三,他决定主动问一问陈四宝。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天中午,他还没有来得及问陈四宝,陈四宝就主动找到他了。
戴向军的办公室是半开间。所谓“半开间”,就是一个独立的办公室,但又不完全独立,与外面普通工作人员的工作空间用毛玻璃隔开。这种毛玻璃有一个功能,坐在里面的管理者能够清楚地看见外面工作人员的工作状况,但外面的人看里面只能看一个大概,并不能清楚地看见里面的管理者到底在干什么,这种半开间现在不算什么,甚至渐渐地被电子眼所取代,但在当时,除了南都之外,其他地方还没有。戴向军刚刚坐在这种办公室的时候还不习惯,总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外面的人都能看见,后来才知道它的奥妙,并慢慢适应这种半开放式的办公场所。陈四宝是老熟人,对这种半开间功能的认识比戴向军还早,知道里面能看见外面而外面却看不见里面,所以,星期三那天中午进来之后,还没有说话,就笑眯眯地把两个信封放在戴向军的办公桌上了。戴向军很警觉,马上就意识到是钱,和上个礼拜天他接受的那个信封一样的钱,所不同的是那天是一个,今天是两个。戴向军先是本能地朝自己半开间办公室的门上看了一眼,然后问:“什么意思?”同时,心里立刻就想到了上次那个信封,想到丁有刚的车牌,想到陈四宝到现在还没有给丁有刚办车牌,却又送来两个信封,无功受禄,不是圈套也是圈套了。
“先收起来。”陈四宝轻声提醒道。
戴向军没有立刻按他的提示做,略微想了一下,然后顺手把正在看着的报纸盖在上面,算是有保留地接受陈四宝的意见吧。
“什么意思?”戴向军再问一遍。他已经想好了,如果是无功受禄,则坚决不要。不仅这两个信封不要,甚至把上次那个信封也一起退还给他。老乡归老乡,原则归原则,戴向军绝不会因为一两个信封而丧失自己的原则。
“业务提成呀!”陈四宝兴奋而又低声地说。
“业务提成?”戴向军问,“什么业务提成?你上次不是给过了嘛。哎,对了,丁有刚那个车牌到底办好没有?”
第五章 一起做(5)
他差点就说“如果办不好我就把提成退给你”。
这下该陈四宝疑惑了,他瞪着眼睛疑惑地看着戴向军,说:“办好了呀,早办好了呀,你不是在上面签过字吗?”
“办好了?我还在上面签过字?什么时候?”
“上礼拜三呀,一共11份,就在这里,也是这个时候,你一起签的。”
戴向军愣了一下,他想起来了,一个礼拜前的这个时候他确实为陈四宝签过一堆字。其实这差不多已经成了规律,陈四宝每个星期一上午送来一叠材料,交到服务窗口,窗口那边按照程序核实、盖章,明明当时就能办完的事情,硬是要拖到星期三的上午才把一切基本办妥的材料交到他这里签字,由于是熟人,有时候也是陈四宝自己把前面窗口办妥的这些材料拿到他这里来签字,等他签字之后,最后再交到主任那里做最终的审定。上个星期三的中午就是陈四宝自己拿来的。由于前面有窗口做妥了一切具体工作,后面又有主任最终审定,所以,戴向军这里说起来是二审,是一道关口,但陈四宝是老乡,是老熟人,是上个周末刚刚接受了他一个大信封的兄弟,所以,戴向军当时其实是连看都没有,直接就一份接着一份地签上自己的大名了,哪里注意到里面有丁有刚。
戴向军忍不住笑起来,都已经办完了,而且是经过他签字办完的,他居然还不知道,还为这件事情操心了整整一个礼拜,难道不好笑吗?当然,他没有大笑,外面虽然看不清楚里面的具体细节,但大致轮廓还是能看见的,所以他作为副主任如果在办公室里与客户大笑影响是不好的。
“你怎么没有对我说一声?”戴向军忍住笑问陈四宝。
陈四宝也笑了,笑的幅度同样不大,说我以为你早知道呢。
“这个是什么?”戴向军问。问的态度比刚才缓和了一些。
“提成呀。”陈四宝说。
戴向军没有说话,看着他,意思是问什么提成,就算丁有刚买车的业务算他戴向军介绍的,就算介绍这个业务应该有提成,但也不能一笔业务拿三份提成呀。
“你不知道呀?”陈四宝兴奋地说,“又有两个人来我这里买车呀,他们都说是你的战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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